“书?什么书?”戴比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从餐桌上抬起头,揉了揉眼睛。最近是太累了吗?我觉得自己似乎睡着了一小会儿。
“我在问你呢,什么书?”戴比不耐烦了。
“我有提到书吗?”我环视四周。我和戴比正坐在学生公寓的厨房里。温暖的阳光透过格子窗洒在地板上,投下一片片四方形的光斑,洗手池边上的金属餐具闪闪发亮,几滴透明的水珠挂在洗干净的白瓷盘子上。抬头看到窗外湛蓝的天空,这带给我一种错觉,这里真的是伦敦吗?因为最近的天气似乎好得出奇。天上没有一丝云,也没有一丝风,每一天都阳光普照,就好像是西班牙或者意大利南部的度假小岛。
一切都美好得那么不真实。
“小姐,你是老年痴呆了吧。”戴比毫不客气地讥讽我,“我刚才说下午去试婚纱,你说你要去拿一本书。”
哦对,一本书。我想起来了,早上我替亚历克斯签收了一本书。那个浑蛋一大早就跑去美容院做脸了,是我替邮递员打开了门。
那本书是AlexanderMcQueen的剪裁设计。亚历克斯一向是时尚的疯狂拥趸。不过话说回来,似乎所有的gay都是这样。我可不想和他讨论任何着装问题,因为这完全就是自取其辱。作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室友,亚历克斯一向对我房间里那个乌漆抹黑的大衣柜不屑一顾。那里面充满了从坎姆顿市场买回来的便宜货,各种黑色。不过最近我似乎也觉悟了,比如说,我今天就穿了一件本季流行的JackWills碎花裙,虽然仍配了黑色的短外套和长筒靴,但总算是在身上有了一点颜色。
“McQueen?是那个去年死掉的设计师?”我在餐桌上翻着书,戴比凑了上来。
“嗯,我很喜欢他的风格。”
“因为都是小骷髅吗?”戴比一针见血。
“也许,”我白了她一眼,“而且华丽又哥特。”
“你不会是想在婚礼上穿他家的高级订制吧,”戴比瞪大了眼睛,“那得要多少钱啊?”
“看看又不会死。”我耸了耸肩。
但是说真的,当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画册上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礼服和长裙,脑子里首先冒出来的词汇就是华丽的死亡。瘦骨嶙峋的黑皮肤模特脸上高耸的颧骨,纤细得仿佛要折断的腰肢,闪着金属般致命光辉的蛇皮纹理,还有扑闪抖落的黑天鹅的羽毛,所有这一切,勾勒出一个绚烂迷幻的天人之境。在那里,撒旦在玫瑰盛开的原野上拈花微笑,除了辉煌的死亡,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容这种力量。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才华横溢的McQueen才会选择自杀。尽管报纸上说他债台高筑,无法承受接连失去亲友的打击。但他也许是因为得到了上天的感召,去地狱给魔鬼们设计礼服了,在银色的地平线之外,在另一个世界里尽情狂欢——谁知道呢?无论如何,那些黑色的蕾丝和羽毛,还有冰冷危险的金属跟,比起乏味的白色大荷叶边和蓬蓬裙,以及象牙缎面的中跟鞋,确实让我舒服得多了。
但就像戴比不断在提醒我的,我无论如何也买不起几万英镑一件的高级订制。还是现实一点好了。我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手里的画册。然后又突然抓起了它。因为就在书页合拢的刹那,我突然瞥到里面一条纯黑色的裙子。是的,我本不该惊讶,因为书中一半以上的裙子都是黑色的。但是这条似乎有什么不一样,它在最后一瞬间抓住了我的眼睛。
我翻到那一页,把巨大沉重的画册整个摊开放在桌子上,生怕漏下一丁点细节。
这条裙子并不是全黑的,仔细看过去,上身底衬是一层裸色的纱质,黑色蕾丝中间编制着闪亮的丝线,协同绣出不可名状的花纹;下摆则是拖地的黑色流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