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第(1/2)页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我无法入睡。

    躺在学生宿舍的床上,我感觉时间好像还停留在昨天夜里,怀着忐忑而兴奋的心情,听着床头的闹钟滴滴答答,然后再次整点报时。当我闭上眼睛,可以想象到单人床左边是贴着电影海报的墙面,右边是写字台。书柜就在右前方不远的位置,里面有整整一排我多年来收集的各类吸血鬼小说和电影光盘。

    我记得我的床单是干净的米色格子,地毯是浅棕色,上面铺着一个刚从宜家买来的白色小羊皮垫子。空气里弥漫着我喜欢的玫瑰香水味。花香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让我误以为自己还住在家里,再过一会儿,充满阳光味道的厨房就会传出煮咖啡和千层酥的香气。

    “奥黛尔!”

    有人在叫我。开始我以为是妈妈在喊我起床,但她绝对不会叫我这个名字。这是我给自己取的网名,或者说,为了方便我未来英国同学和导师而取的所谓英文名——多可笑,在我自己的梦境里,我以为自己就是《天鹅湖》里那只错爱上王子的小猫头鹰。

    “奥黛尔!”

    声音比刚才更加急迫。我终于清醒,猛地睁开眼睛。

    我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身下是狭窄的单人床没错,但是床的左边却是空的。墙在右边。月光下的墙面白得刺眼,上面并没有任何熟悉的海报。床前是一张空荡荡的写字台,写字台对面是同样空旷的大衣柜。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地上有两个收拾了一半的行李箱,有效地提醒我这里并不是我在北京的家,而是八千四百公里之外的伦敦。

    我独自一人在中夜醒来,父母不在身边,我也没有一个朋友。

    一股冷风从虚掩的大门那里吹了过来,我打了个哆嗦。床头那本读了一半的《血与黄金》不合时宜地哗哗翻页,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我一骨碌坐起身,把书塞到枕头下面。

    闹钟指向凌晨三点半。我揉揉眼睛,死死盯着面前虚掩的房门。随着风,它又开始颤巍巍地动作了,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后面,一寸一寸正在慢慢推开。

    难道我睡觉之前没有锁门?我不记得了。当我努力去回忆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来之前的任何事情。包括我如何来到这间学生公寓,如何打开箱子和收拾房间……我甚至没有洗漱和换上睡衣的记忆。就好像,我才刚刚拎着行李走下飞机,就已经躺在了床上。天是什么时候黑的?我完全没有一点应该有的印象。

    就好像是一幅印象派的风景画。远远可以看到轮廓,但当你走近去分辨那些细节,却只能看到大片面积的油彩。我隐约分辨出大本钟和威斯敏斯特教堂,可是那些记忆太遥远了,不像是我刚刚看到的,而更像是在某个慵懒的午后,偶尔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发霉的大书,看到里面被水雾浸湿的图片,或者抽屉深处,浮现在一张发黄皱缩的明信片上的画面。

    从飞机降落到现在,我已经在伦敦待了超过十个小时。但是我并没有亲眼看过伦敦的街道。这实在太奇怪了。

    我慢慢爬下床,光着脚踏在柔软的地毯上,一点点接近那扇极其可疑的大门。

    风更强了,门被推开一个手掌的距离,透进来走廊模糊的光亮,然后迅速间砰地撞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我定了定神,在四壁回声中伸出手扶上金属的门把。滑腻冰凉的感觉浸入手心,我才意识到自己满手都是汗。在静寂无人的深夜,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我的惊慌是无疑的,但是我却并没有感到任何恐惧。

    我向来不惧怕黑暗。在我刚上小学的时候,全家住在一个廉价的职工公寓里。我家在六楼顶层,没有电梯。楼道里的灯泡才装上就会被打破,又没有一扇窗户,那个充满垃圾发酵味道的楼梯就算白天都是一片漆黑。

    在很长的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