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人、艺术鉴赏家魏景豪先生,70年代在电视节目中有一项非常精彩的评论,名为“中国人”;1988牟伦敦电视也做了一项深度不错的中国节目——“龙目”,分别介绍近代中国人的生活,除了衣、食、注行之外,也旁及文化和政治,使外国观众有机会多了解中国人。可惜大陆和台湾两地的电视台都没有播送,但海外的中国人看到了后而且给予很高的评价。这充分显示外国人对中国很好奇,并不断进行探讨,中国人对于自己的过去及未来也不能不加深了解和做些该做的、能做的工作。
我第一次感受到中国人的外来压力是东北事变。1931年我在北京东华门大街的孔德小学读一年级,我们的教师叫李洁吾(已退休,现仍健在,我在北京时曾回母校看望他),他是北大的文科毕业生。虽然我们只是小学一年级,他仍尽量在文学作品中使我们初步接触中国文学的精华。我们都是六七岁的小孩,天真、无知,但常在家里、在校内听成年人议论纷纭,有些同学说家里来了些东三省的亲朋,使我们幼小的心灵无形中蒙上一层阴影,因为大人讲到日本人时都面有忧戚。
父亲当时在北大任教,同时也是北京师范大学的教务长,晚间常有客人来访。他们在谈论什么当时我并不清楚,但我和大姐常常偷听,好像来客们总在讲避难的事。我和姐姐不知道为什么要避难,但我们知道这和日本人有关,使我对“日本人”三个字有了恶感,当时心中也有个大问号,我们为什么这么怕日本人?
母亲带着我们姐妹数人暂时避难天津,因为当时大家都担忧日本军队会入北京。我年事渐长才了解,当时的情势是中日谈判若破裂,日军可能会攻入北京。这就是东北事变,中国东三省被日本人侵占,当年的少帅张学良大概是不到30岁的少年郎吧。第二次大战后,西方史学家对“西安事变”有不少报道,但直到近年来才有较多的中文史料公诸于世,尤其是台湾在党禁、报禁解除后。很可惜老年多病的张学良三缄其口,差堪告慰的是与他相厮守的赵四小姐,终于在他们两人都步入暮年时正式结为连理,并由四川人瑞张群老先生做他们的证婚人,这真是段佳话。
我在台北住过多年,但从未有机缘见到张少帅。1989年我在北京和清朝末代皇帝溥仪的小弟溥杰见面,他们是旗人,而且在东北住过多年,据他说、他和张学良很熟悉,并要我带话问候张帅。我把话传给了张群先生,张群对我笑说:“我们现在成为病友,常在医院见面,真是同病相怜噢。”
同年我访问北京时,也在一个宴会上见到了中国文化部副部长英若诚,他在得奖影片《末代皇帝》中饰演中国战犯的狱长,负责管理溥仪和溥杰兄弟等人,演得有声有色。在北京王府饭店的宴会上他对我说:“我的本业是演员,现在文化部做官,不是我的本行。”但我想,人生本来就是演戏,有些人是好演员,可以假戏真做,或是真戏假做,很使人动容;有些人不会演戏,有时不免吃点亏。英若诚一切都会做得很好。这使我想到不久前才辞职的文化部长王蒙。王蒙是一位很有成就的作家,出了很多本书,数年前还到美国访问,他说他最喜欢的美国城市是波士顿。波士顿有浓厚的文化气氛,是历史名城,王蒙是一位较开明、有创意的作家,喜欢波士顿自有道理。他以名作家步入仕途,中国的文化人与作家都对他予以厚望,希望他在位时多关照文化人;而中央政府又希望借重他与文化人的关系做些对文化人的公关工作,这就难了。我读过他的小说,觉得他不可能是一位适于做官的人,果然后来他辞职了,有一阵子还回到他的故乡。前一阵子北京召开人大和政协会议,他才又露面。文化部的人说他现在无官一身轻,可以专心写作了。
中国的文化部在北京旧城的一座四合院,一切都保持北方旧时风味,我每次到那儿去,常常会回想到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