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说里……全是些不彻底的人物。
他们不是英雄,他们可是这时代的广大的负荷者。
虽然不过是软弱的凡人,不及英雄的有力,但正是这些凡人比英雄更能代表这时代的总量。一九四三年春天,张爱玲透过母亲黄逸梵娘家的亲戚,也是园艺家黄岳渊的介绍,带着两篇小说——《沉香屑——第一炉香》和《沉香屑——第二炉香》,去拜访《紫罗兰》杂志的主编周瘦鹃。当晚周瘦鹃掌灯夜读,边读边赞赏,“觉得它的风格很像英国名作家SomersetMaugham(毛姆)的作品,而又受一些《红楼梦》的影响”,读后“深喜之”,决定马上在刚创刊一个月的《紫罗兰》第二期(五月号)刊出,周瘦鹃并写了《写在紫罗兰前头》一文,大力推荐。然因篇幅所限,“两炉香”分五次刊完。虽然在这之前张爱玲已开始卖文为生,但那是在《二十世纪》英文月刊,卖的是洋文。因此在《紫罗兰》顺利迈出第一步,对张爱玲而言,不啻是极大的鼓舞。
从此张爱玲的作品像开了闸的水,源源不断地发表在上海的主要杂志上。在两年的时间内,她发表短、中、长篇小说共十七篇,约二十六万字;另外散文有四十二篇,约十五万字。分别刊登于柯灵主编的《万象》月刊、《新中国报》(社长袁殊)系统的《杂志》月刊、女作家苏青主编的《天地》月刊、周班公主编的《小天地》月刊、《新中国报》副刊“学艺”、胡兰成创办的《苦竹》月刊、周黎庵主编的《古今》半月刊和由一九四年三月在南京创刊,后来编辑部移到上海的《新东方》月刊。张爱玲快速地“占领”了上海滩几乎所有最著名、最具影响力的杂志,她成为名噪一时的女作家。一九四四年八月十五日张爱玲的小说集《传奇》,由“杂志社”出版,初版在发行四天内销售一空,就在再版前夕,新中国报社在八月二十六日举办了“《传奇》集评茶会”,邀请部分作家和学者参加,出席者除张爱玲与《杂志》社同仁外,还有前云南大学教授袁昌、陶亢德、谭正璧、尧洛川、钱公侠、谷正魁(沈寂)等人。
席中尧洛川曾问张爱玲“对《万象》上所刊的批评和《杂志》上所刊的批评,以为哪一篇适当?”张爱玲回答:“关于这,我的答复有一篇《自己的文章》,刊在《新东方》上。”其中《万象》的批评是指迅雨名翻译家傅雷的笔名。在一九四四年五月发表于《万象》的《论张爱玲的小说》一文;而《杂志》的批评是指胡兰成发表于同年五、六月两期的《评张爱玲》一文。而张爱玲发表于《新东方》的《自己的文章》,后来又重刊于同年十二月胡兰成创办的《苦竹》月刊中。
在《新东方》月刊不易得见之下,后来的研究者遂误以《苦竹》所刊登者为首刊;而唐文标则以此次集评茶会为据往前推,认为当见于七月份之《新东方》。但据研究者邵迎建二一年发表的文章指出,她从上海图书馆查到《自己的文章》是发表于一九四四年五月号的《新东方》第九卷第四、五期合刊里,亦即较唐文标的推论提早了两个月。
邵迎建并指出关于张爱玲写这篇文章的动机,自唐文标先生认为“因《万象》刊登了迅雨的批评文字,张爱玲大怒,立即在《新东方》中写《自己的文章》反辩”以后,这一说法成为定论。然而《新东方》的发现证明这一说法未必十分正确。因为《论张爱玲的小说》刊出日期为五月一日,而《新东方》五月号是五月十五日出刊,两者前后相距只半个月,应该是还来不及回应的。
真正的起因应该是同年三月十五日出版的《新东方》中胡兰成的《皂隶·清客与来者》一文,文中胡兰成批评了当时的文艺杂志与文人,称他们或为拿官方津贴的皂隶,或为专写前朝掌故或近人轶事供官员们消遣的侯门清客。但胡兰成对苏青刚创办不久的《天地》月刊,却颇有好感,认为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