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生于通俗园圃,但毕竟是奇花异卉。
恰似一朵人性悲凉之花开在人生荒原的华筵之上,已不是个人的际遇,而是所有人的宿命。不管是被称为“海派”作家,或是“新鸳鸯蝴蝶派”,张爱玲对此从无避讳。她甚至在根据她编写的电影剧本《不了情》所改写的小说《多少恨》中坦言:“我对于通俗小说一直有一种难言的爱好。”而在这之前她参加《杂志》月刊主办的“纳凉会记”中,她说:“我一直从小就是小报的忠实读者,它有非常浓厚的生活情趣,可以代表我们这里的都市文明。”
另外她在同为《杂志》主办的另一场“女作家聚谈会”中回答主持人吴江枫说:“我是熟读《红楼梦》,但是我同时也曾熟读《老残游记》、《醒世姻缘》、《金瓶梅》、《海上花列传》、《歇浦潮》、《二马》、《离婚》、《日出》。有时候套用《红楼梦》的句法,借一点旧时代的气氛,但那也要看适用与否。”
在《私语》中张爱玲更有这样的自白:“我八岁那年到上海来……睡在船舱里读着早已读过多次的《西游记》。……《小说月报》上正登着老舍的《二马》,杂志每月寄到了,我母亲坐在抽水马桶上看,一面笑,一面读出来,我靠在门框上笑。所以到现在我还是喜欢《二马》,虽然老舍后来的《离婚》、《火车》全比《二马》好得多。”
而在《论写作》中,我们知道张爱玲看过《笑林广记》、《闲情偶记》、《浮生六记》等笔记小说;在《谈看书》中,张爱玲提到小时候除了看《聊斋》、《夜雨秋灯录》、《阅微草堂笔记》外,在十三岁以前便读过父亲收藏的清末民初小说,如海上说梦人(朱瘦菊)的《歇浦潮》,网蛛生(平襟亚)的《人海潮》、《人心大变》,李涵秋的《广陵潮》,张恨水的《春明外史》,毕倚虹的《人间地狱》,不肖生(向恺然)的《留东外史》,陈辟邪的《海外缤纷录》,还有包天笑的通俗小说。
张子静在《我的姐姐张爱玲》一书中也说:“《红楼梦》跟SomersetMaugham即当代著名作家毛姆,为二十世纪英国最重要,也是最知名的作家之一。写的东西她顶爱看,李涵秋的《广陵潮》,天虚我生(陈蝶仙)的《泪珠缘》,她从前也很喜欢看,还有老舍的《二马》、《离婚》、《牛天赐传》,穆时英的《南北极》,曹禺的《日出》、《雷雨》也都是她喜欢看的,她现在写的小说一般人说受《红楼梦》和SomersetMaugham的影响很多,我却认为上述各作家给她的影响也多少有点。”
而张爱玲在《忆胡适之》一文中,除了谈到晚清韩邦庆的章回小说《海上花列传》外,还数次谈到清代西周生据胡适考证“西周生”即蒲松龄。的章回小说《醒世姻缘传》。她在给胡适的一封信上说:很久以前我读你写的《醒世姻缘》与《海上花》的考证,印象非常深,后来找了这两部小说来看,这些年来,前后不知看了多少遍,自己以为得到不少益处。
《醒世姻缘》和《海上花》一个写得浓,一个写得淡,但是同样是最好的写实的作品。我常常替它们不平,总觉得它们应当是世界名著。《海上花》虽然不是没有缺陷的,像《红楼梦》没有写完也未始不是一个缺陷。缺陷的性质虽然不同,但无论如何,都不是完整的作品。我一直有一个志愿,希望将来能把《海上花》和《醒世姻缘》译成英文。另外她又告诉我们:《海上花》是我父亲看了胡适的考证去买来的。《醒世姻缘》是我破例要了四块钱去买的。买回来看我弟弟拿着舍不得放手,我又忽然一慷慨,给他先看第一、二本,自己从第三本看起,因为读了考证,大致已经有点知道了。好几年后,在港战中当防空员,驻扎在冯平山图书馆,发现有一部《醒世姻缘》,马上得其所哉,一连几天看得抬不起头来。房顶上装着高射炮,成为轰炸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