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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州一别后,张爱玲还是给胡兰成寄了钱,甚至给胡兰成的友人带回外国香烟和安全剃刀片,她心疼他在乡下,在信中提起王宝钏,说破窑里过的日子亦如宝石的川流。然而就在此时,胡兰成却正在写他和小周的罗曼史——《武汉记》。

    八个月后胡兰成途经上海,在张爱玲那里过了一晚,两人从一见面起就不很融洽,胡兰成有点借上次张爱玲去温州之事而生气,当晚他又把范秀美之事向张爱玲据实以告,张顿时说不出话来。胡又问张可曾看了《武汉记》的稿本,张回答说:“看不下去。”胡兰成却因为张爱玲的嫉妒而发火了,他在她的手背上打了一下,她吃了一惊,骇怒道:“啊!”此时此刻,两人的感情已是千疮百孔,难以为继了。当晚他们分房而睡。

    第二天天还未亮时,胡兰成来到张爱玲的房中,在床前俯下身去亲吻她,她从被窝里伸手抱住他,忽然泪流满面,只叫了一声:“兰成!”便再没有别的话了。当天中午,胡兰成离开上海,乘船前去温州,他也许想不到,这竟会是他们此生的最后一别了。对于这段感情,胡兰成在《今生今世》中可说是洋洋自得、夸夸其谈。相对于胡兰成的喋喋不休,张爱玲对于自己的感情始终未发一言。但学者陈辉扬、万燕指出,不管《十八春》或是后来据此而改写的《半生缘》,都是张爱玲与胡兰成恋情投影的寄存处。从《十八春》的创作时间(张与胡正式分手的三年后),经十余载修改的费心,都隐含着她的感情残影,尤其像她那样不喜欢被人关注隐私的个性,她是不会直接承认或表现她的感情得失的。

    张爱玲似乎是把自己的灵魂借《半生缘》中假想的会面和回忆做最后一次的道别,从此永不再回头了。她仿佛还记得多少年前那个夜晚,胡兰成最后一次吻她,而她面对着无法挽回的事实,惟有泪流满面,哽咽中却叫得一声“兰成”!不是缠绵悱恻,而是清坚决绝。因此她在改写的《半生缘》中,又添加了一笔:两人此指小说中的世钧和曼桢。是这么站着,对看着。也许她也要他吻她。但是吻了又怎么样?前几天想来想去还是不去找她,现在不也还是一样的情形?所谓“铁打的事实”,就像“铁案如山”。他眼睛里一阵刺痛,是有眼泪,喉咙也堵住了。他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看。她的嘴唇在颤抖。学者金宏达在《论十八春》中指出:“《十八春》中这种为张爱玲创作中少有的美好而明净的恋爱描写,也许还有一个作用,就是让我们了解命运是在以何种力量以及何种方式整个地摧毀曼桢这个善良的女性。她在受害并被禁闭之后,竭力反抗,历经艰难,直到逃脱,其力量主要来自对世钧的爱情,来自对爱的信赖与期待,却不曾想曼璐的安排、一系列的错过,以及世钧的易于消沉,已经断绝了她的后路。世钧和别人结婚了,听了这消息时,‘曼桢两只手揿在窗台上,只觉得那窗台一阵阵波动着,自己也不明白,那坚固的木头怎么会变成像波浪似的,捏都捏不牢。’的确,诚如一句旁白所道出的,‘不管别人对她怎么坏,就连她自己的姐姐、自己的母亲,都还没有世钧这样地使她伤心。’”而这不就是当时她的心情写照吗?“不管别人对她怎么坏,就连她自己的父亲,自己的母亲,都还没有胡兰成这样地使她伤心。”《半生缘》中,她又加添了原本《十八春》所没有的句子:也许爱不是热情,也不是怀念,不过是岁月,年深月久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是她说的,他们回不去了。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今天老是那么迷惘,他是跟时间在挣扎。从前最后一次见面,至少是突如其来的,没有诀别。今天从这里走出去,却是永别了,清清楚楚,就像跟死了的一样。《半生缘》的完成是在张爱玲的第二任丈夫赖雅去世之后,张爱玲在人生又经历一次孤身飘零,对于往事的最后回眸,她是那样缠绵而百感交集!她写着:“他在绝望中搂得她更紧,她也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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