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我们不知战时乱世为何物,不知武士之为武士、持刀挺立的时代。我们知道的,唯有太平盛世。”说着脸上露出笑容。“但也因为太平,我才得以走上算学之道,也为此由衷欣喜。”
右京之介听了不禁垂下眼睛。小野重明继续说道:“假设,当今之世发生赤穗事件这样的事情好了,我们会做何感想,又会如何静观事情的演变?若试着去想像是很有趣的。”
思索片刻之后,六藏说道:“多半还是会认为他们会报仇,或是认为有仇不报有损武家颜面吧。”
小野重明满意地点头。“百年前的元禄盛世想必也是一样。不,当时的人们或许是以更高昂的兴致关注这件事的始末。”
“比现今更高昂?”
“是的。元禄时期,德川家执政已传至第五代将军,是时四海升平,江户城都的繁荣达到自德川幕府以来前所未有的境界。元禄便是这样一个时代。之前,我曾提到算学家群聚的石黑这一家吧。几年前,我正巧遇上石黑家晒书曝衣,当时,主人家让我观赏元禄时代缝制的振袖和服。那可真是极尽奢华之能事,令人惊艳不绝。剪裁样式方面,袖长极长,躯干部分极宽,裙摆也长。那可不是必须勤快干活方能度日的女子所穿的衣物。”
“我听说以前流行将发髻梳得很大……”阿初接着说道,“为了怕发油沾污了领口,和服的领口也跟着放寛、放大了。”
“这也是一种繁荣的象征吧。”源伯点头称道。“容我再次强调,元禄正是这样一个时代。走过漫长的战国时期,和平与富足首次降临人世的便是那个时代。当时,几乎已为世人遗忘的武士忠义之道竟蔚为话题,而且不是透过战争,反而是以为主君复仇的形式出现。这意味着围观的众人全然不会受到波及。世人想必实在太过有趣、值得一看。而这样的想法,自然不会是一般百姓独有的创见,居上位的武家人士难道不会暗自期待、甚至强制希冀浅野家的家臣成就忠义之道吗?”
“浅野家家臣被逼得不得不复仇……”右京之介喃喃地说,视线落在摆在双膝四周的抄本上。
“正是。正因如此,容我再次强调,复仇的浅野不幸,遭到复仇的吉良也不幸。”源伯以强势的语气接过右京之介的话。
“而迫使两家上演这出不幸闹剧的,原因无他,正是由于当时的幕阁判定浅野大人神智正常。不,其实并非幕阁……”源伯迟疑了,微盘起眉头。
“是将军大人吗?”六藏不太确定地轻声问道。
源伯缓缓点头。“应是五代将军纲吉公。从事调查的众目付分明报告‘浅野似已神智失常’,但独排众议、下达神智正常的判决的,正是纲吉公。”
“可是,为什么?”阿初不解。“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必是生气了,大动肝火。因为这件事致使将军幕府在天皇御使面前颜面尽失啊。”
六藏唔地低吟一声,双臂不自觉地在胸前架起。源伯并未刻意压低声音,仅以平淡的口吻说道:
“恕我无礼,但我唯一的结论,就是纲吉公才是神智失常的结论。再者,殿中闹出这等丑事,以致世间兴起一片赤穗浪士报仇的议论声,以及这之后将军大人对吉良大人的处置也是有失厚道。将军大人摆明了要报仇的人请便的态度,只要将人赶过大川便不闻不问。”
阿初寻思起将军大人的作为掀起世间风波一事,但无论思绪如何运转,总觉得不服贴,觉得这种事似有实无。与将军大人发怒、发狂相比,米市的米盘商串通一气哄抬米价,或是京都来的货船无法在江户港靠港,才更是休戚相关的大事……
一百年前的过往——她再次陷入沉思。
——武士的想法,我终究是不懂的。
离开平田家回到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