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阿初后,六藏拿着信吉描绘的女童画像与手下分头依序将通町从头到尾每一户可能的人家和店家都跑遍,并一一问话。自前天起有没有看过这孩子?在丸屋四周是否曾看到陌生人?尽管有如海底捞针,但耐性与坚持是现阶段最重要的。
当六藏的调查进行得如火如荼时,被派往打探芝口寻人告示牌的文吉回来了,并带回一则消息,说那里贴了一张告示,本所相生町二丁目卯兵卫租房的房客中有个五岁女童叫阿千,昨天过午之后便不知去向。告示上注明的孩子的发型、衣物的颜色,均与丸屋发现的女童极为相似。
“相生町吗。好,我这就跑一趟。”
遇上这种时候,六藏必定亲自出马。论脚程,他在神六头子底下时即以快出名,而且捕吏就是靠双脚办事的。更何况遇到这种特殊情形,派手下去未必能得到对方的信任,纵使对方信任,还必须在采取行动的同时顾虑到心乱如麻的双亲,六藏的手下年纪还太轻了一些,目前无法胜任这份工作。
江户城孩童走失的问题严重是市政的痛处之一。从掳人、勒赎等形同现代所谓的人口买卖的恶劣行径,乃至于庙会祭典时牵着孩子的手出门却被人潮冲散的案例比比皆是。再加上一旦走失,要再找回来并非易事。走失的孩子之后在被发现的町内由他人养育,直至长大成人仍不识亲生父母的前例不知凡几。这些生离的悲剧,六藏至今看多、听多了。
芝口的寻人告示牌是享保时期由八代将军吉宗大人所设,目的是协寻这类失踪人口与走失的孩童。除此之外,在人来人往的桥头与神社境内等地,各町居民也会竖立走失孩童的告示。到了天保(一八三〇至一八四四年)年间,汤岛神社境内也立起了迷路石。江户城孩童走失的问题之严重由此可见一斑。
然而,世上就是有些奸恶小人一看到这些告示得知有孩子走失,深知父母不愿放弃任何幽微的希望,心急如焚地等着外来的消息和通报,便利用机会谎称找到孩子,安排让父母亲与孩子见面,借此诈骗金钱财物。这类例子也是不胜枚举。正因如此,每当遇到必须联络走失孩童的父母时,为免除他们的不安——这消息是真的吗?这个人能相信吗?——一开始最好由六藏出面。
过了两国桥不远就是本所相生町,大德院门前町南边便是一丁目与二丁目。与相生二丁目隔着一条路的北边现为松坂町一丁目的商家,但百年前的元禄时期,此处正是因赤穗浪士为主报仇而声名大噪的吉良府所在地。匆匆经过那一带时,六藏想起阿好先前提过这个月十日起,中村座将上演假名手本忠臣藏十一段,说什么四世市川团藏要一人分饰七角,不时与阿初嚷嚷着想去看戏。
管理人卯丘卫的住处不费工夫便找到了。六藏一喊,本人立即走了出来,可见他正焦急等候着外来的消息。卯兵卫是个五十来岁、声音粗哑的男子,或许是担任町役人够久了,听了六藏的话也不显慌张。
“是吗,找到阿千了吗。”卯兵卫说着咬住下唇。
“目前还无法确定。请问孩子的双亲住在哪里?”
卯兵卫领先带路。
“孩子的父亲弥助以修竹皮草鞋为生,母亲阿留白天在回向院门前町的茶铺帮忙。阿千是独生女,我也很熟,是个乖巧的好孩子。阿留昨天像发了疯似地到处找,现在则是失了魂似地瘫在家里。”
过了杂院木门就到了阿千家。卯兵卫向里面喊了一声,随后打开格子门,只见一个年约二十五、六岁、头发散乱的女子从铺在房内的薄铺盖上抬起铁青的脸往这边看。确实是一副心力交瘁、疲惫困顿的模样。
“阿留啊,弥助呢?”
阿留起身理理头发回卯兵卫的话:“说要再去可能的地方找找,和箕兄他们一起出去了。出门有半个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