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鱼油的事告诉了六藏后,他略加寻思:“这代表了什么?”
“我也想不通,但总之就是闻到味道了。”阿初说完,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也许是杀害那孩子的凶手身上沾到了鱼油。”
六藏没看阿初,而是以凝视着自己鼻尖的神情思索着,稍后才开口:“我再想想。就这样吗?”
“嗯。还有就是阿绀怕得可怜,我安慰安慰她就回来了。”
六藏只说声是吗,吐了口气,将烟管中吸了一半的烟灰敲落在长火盆里。他对吃穿都不在意,有时甚至令阿好叹息“让人煮饭煮得好不起劲”,唯有对烟草特别讲究,他只抽国分①的上等烟,而且非烟草贩千代藏卖的烟不抽。这千代藏从前演过戏,如今因为烟草而固定出入六藏家。据六藏说,千代藏带来的烟都是他特别下工夫将烟草切得细如丝线,味道与一般国分烟大不相同。
此刻,置身在那独特而略带药味的烟雾当中,六藏正皱起粗眉。阿初深知哥哥虽然长相威慑,其实性情温和,也明白他当下的心境。六藏焦躁不已。杀害孩童,在所有重罪里最为恶劣,若非丧尽天良的人,如何能对毫无抵抗能力的幼童下手?
因此,六藏深为震怒。一想到这样的人此时或许正在某处闲晃,或许与自己一样正在抽烟,或许与身边朋友谈笑,他便忍无可忍。然而,即使忍无可忍,想立即将凶手绳之以法,眼下手上的线索却还是太少。正因如此才叫人心急。六藏在心急如焚当中思索着下一步该针对谁、如何进行调查。原则上六藏不会在出事后立刻盲目行动,多半是先冷静沉着地思考,而这时候,他便会像面对杀父仇人似地猛抽烟。由于受不了烟有一丁点儿受潮,六藏从不多买,因此千代藏每天都会到姐妹屋露面。
“哥哥,看来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了,不过,要是需要我做什么,请马上吩咐吧。”
说着,阿初站起身来,哥哥却随后问:“你打算拿古泽大人怎么办?”
“没怎么办呀!就照御前大人交代的,与那位大人一同调查三间町的事。”
“御前大人的想法,我实在不明白,但是……”六藏难得露出有口难言的模样,皱起眉头。“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形容古泽大人的公子吗?”
那位公子是会引人议论的人吗?阿初很惊讶。
“不知道。哥哥听过吗?”
搞不好其实是位深藏不露的剑客——这个念头乍然在阿初脑海中闪现。
“见面今天是头一遭,但风评倒是经常听到。那位公子……”
六藏说到这里又沉默了。阿初不自觉地扶着柱子,若哥哥还有许多话要说,那就坐下洗耳恭听,但六藏似乎改变主意,只是下巴一扬,说道:
“也罢,你去吧。你是要为御前大人的《耳袋》添个借尸还魂的奇闻吧?既然要到三间町,不如顺便兜远点到八幡宫拜拜,吃个永代糯米丸子再回来。今天看到那些事,你也不好受吧!”
吉次总是在傍晚才回杂院,若现在前往三间町,即便是漫步过去,时间也太早了。阿初决定照六藏的建议,带着右京之介到处逛逛也挺有意思的。
御前大人三言两语便将右京之介交代给阿初,但就阿初而言,实在无法与陌生人一同办案。所幸右京之介这个人没什么架子,只要她开口问,对方必定会钜细靡遗地回答她任何事吧。
“古泽大人到过深川吗?”
尽管不指望听到辰巳艺妓游乐、冈场所②之类的回答,但听到他说“没有,我从没跨过永代桥”,阿初还是无法置信。
“真的吗?”
“是的。我很少外出,最远只知道组宿舍和御番所一带而已。”
“很少外出——可是……喏,上个月不是才举办天下祭吗?您去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