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在距离公司两站路外的繁华街上,村上正混在拥挤的人潮之中。
虽被称之为繁华街,但这里并非什么高级场所,只是密布着小店的街道,充其量不过是被戏称为“站前小银座”的程度。这里就好似夹杂在鞋店和书店之间的卖春酒馆,让人不知所谓。
村上拎着一只几乎没装东西的提包快步前进,时钟已快指向七点,这本该是他回到家里为死去的儿子制作模型的时间。
这条街距离公司很近,变故发生前,村上时常和工作上的伙伴们来这里喝酒。再往里面走一点,还有好几家适合续摊的小酒馆,村上时常在这里喝到深夜。
那时候,走在这些街巷间是如此理所当然,现在却让他痛苦难当。如果自己能将游走于这里的时间分出三分之一,不,哪怕十分之一也好,如果能用这些时间陪伴小悟,那不知能和他聊多少快乐的话题。想到这里,村上愈加厌恶自私的自己。
正因这里会勾起痛苦的回忆,村上一直尽可能避而远之,今天会来是因为有不得不处理的事务,此后他恐怕再也不会踏足这里。
村上最终停在一栋细长而古旧的大楼前。这栋楼里既有牙科诊所也有地下钱庄,混凝土墙面裂开了闪电般的缝隙,白色的修补材料潦草地涂在上面,倒有些意外的豪放之感。
村上就像被水流冲进排水口的虫子一样,直接通过了狭窄的入口。他乘上散发着霉臭的电梯,摁下四楼的按钮。四楼有两家租户,一家是用意义不明的片假名作名字的公司,另一家是名字浮夸的侦探事务所。
走出电梯,眼前是用便宜三合板制成的房门。村上按下同普通民居别无二致的门铃,很快就有一名面熟的中年女子开门迎接。
“村上先生请进,让你久等了。所长,村上先生来了。”
女子走到一间用单薄新建材强行隔出的房间跟前,敲了敲门后探头向里打着招呼,随后响起一阵低沉的男声,示意村上进屋去。
“你好,村上先生,真是稀客。”
大约八张榻榻米大小的内室中,一位身材强健的男子正带着亲切的微笑等着村上,这位正是这间侦探事务所的所长,他看起来说不上年轻,却也不显老,从外表看不出具体年龄。
“唉,说实话,这事儿还真费了一番周折。”
所长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只薄薄的信封。
“那家伙要真是离了婚,事情也不至于这么麻烦……找不到他的住址,户口簿也没有变动,这种人户分离的情况最麻烦,可花了我不少工夫。”
所长指了指不怎么高级的沙发,示意村上坐下来慢慢谈。接着他打开信封,把里头的东西一一在桌上摊开。
那是一叠薄薄的文件,准确来说,总共只有四五张A4纸,还谈不上“一叠”。
文件最上面放着两张照片,照片里是同一名壮硕的中年男子。
其中一张是男子从柏青哥店里走出时的偷拍照,他紧皱着眉头,一脸不快,估计那天的手气不太好,但也可能他天生就是这么个长相,单凭这一张照片还无法下定论。另一张照片里,男子正站在一家公司门前和人谈话,同样不快地绷着脸,看来他恰好就生了一副凶巴巴的面相。
“这位就是你委托调查的中平忠五郎吧?”
所长将两张照片递到村上面前求证。
“嗯,没错。”
村上绝不会弄错这张脸。这男人就是残忍轧死小悟的凶手,他是村上绝对无法饶恕的仇人。
虽然只是两张照片,但男子的面孔仍然让村上头脑发热。小小的火星瞬间成为燎原大火,在他已经无情无感的心中刮起炽热的狂岚,将一切就此焚烧殆尽的冲动,从村上体内喷涌而出。
“本来吧,可以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