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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姑不免吃惊——这个“孙二娘”,迎亲当中就给添了不少乱,现在又来搅和!泡菜也能往喜宴上端吗?而且原来桌上的冷盘恰恰是九份,九九归一,是个吉利的数儿,你这么胡乱端来一盘,破了“九”,岂不坏事?

    薛永全和薛大娘忙招呼詹丽颖坐下,薛大娘更站起身来,把她往自己的座位上按,詹丽颖却并不入座,只是笑得两眼眯成缝儿,命令薛纪跃和潘秀娅说:“快快快,新人双双敬我詹姨一杯,你们以后过日子,用得着我詹姨的时候多哩!”

    薛纪跃没来得及给七姑把酒斟满,便遇上这么个局面,他不由斜举着酒瓶发愣;薛大娘赶紧把自己的酒杯递往薛纪跃那边,潘秀娅乖巧地接了过去,放在薛纪跃手中的瓶口边,薛纪跃这才明白,立刻往里斟酒,结果没控制好,酒溢了出来,詹丽颖哈哈大笑:“满出来好!满出来好!”潘秀娅把酒杯敬上去,她接过来,仰脖而尽,放下酒杯,抹抹嘴唇,说了声:“祝你们白头到老!我也有客,不奉陪了!”便像来时一样,风风火火而去。

    七姑心里很不痛快。她想这节骨眼上,非给薛家指明礼数不可——直接责怪他们亲热“詹姨”不利,她放眼一望,恰有一个老大的题目好作文章,于是便嗽嗽嗓子,故作惊疑地扬声说:“哟——秀娅连对门的邻居都敬过了,怎么还不给大伯子敬上一杯呀?”薛永全老两口一听这话,脸就红了——大儿子薛纪徽也真是现眼,亲兄弟办喜事,怎么这时候还不见影儿呢?

    潘秀娅一时没明白七姑的意思,便站起来给薛纪奎斟酒点烟,薛纪奎连连谦让着。七姑鼻子里哼了几声,见孟昭英正好端来热菜,便爽性直截了当地问她:“我说大嫂子呀,难为你忙前忙后的——你们那口子哪儿去啦?也不来帮上一手。”孟昭英只好苦笑:“他帮我?什么时候钟鼓楼又敲起钟打起鼓来,许差不离!”

    但因为第一轮的四盘热菜端上了桌,大家的注意力自然被吸引到了菜盘上,七姑发动的攻势便未能取得更强烈的效果。

    路喜纯为他们提供的第一轮热菜是:炒木樨肉,茄汁肉片,葱爆羊肉,海米菜花。彼时卢宝桑已经独喝了两瓶啤酒,两杯白酒,早已觉得冷盘下酒不够滋味,所以四盘热菜刚放定,他便一筷子戳进首先相中的茄汁肉片,因用力过猛,竟把那油腻的番茄汁弄得溅起老远,有一滴不偏不倚,恰落在表姐夫的袖口上。那表姐夫在席上本已烦腻不堪,面前的小盘中堆满了主人夹送的食物,他吃得很少,酒更是一滴不沾,只想着何时才能退席,求得在另一屋中与宴的爱人谅解,早点归家;他偏又是个极讲究穿戴的人,这天穿的一件“麦尔登”呢料上装,是才从服装店取出不久的新衣,他落座后主人几次劝他脱下这外套,但他考虑到里面穿的是件282全毛高级粗线织就的素白毛衣,更不经脏,所以屡次申明“不热,不热”,没有脱;他吃菜时拈夹、运送和咀嚼都十分小心,除了维持一定的风度外,保证不弄脏外套也是原因之一;没想到旁边的卢宝桑一筷子插进菜中,偏把带油的番茄汁溅到了他衣袖之上——他不免“啊呀!”一声,满桌的人不由得都把眼光集中到了他那儿。七姑首先响亮地表示同情:“哟——这是怎么说的,好好的上等毛料,怪可惜了①的!”表姐夫想发作,究竟碍于情面,一时没有发作出来,只是抻着弄污的衣袖,皱眉发愣。这时候卢宝桑千不该万不该地掏出了他自己那块又皱又脏的手绢,猛地伸到表姐夫的衣袖前,“迅雷不及掩耳”地把那污渍一擦,并且嬉皮笑脸地说:“对不起您啦!您宰相肚皮里能撑船,甭跟我一般见识!”七姑当即尖叫了起来:“哟——这不把那油全渍进去了吗?更难洗净啦!”表姐夫满脸紫涨,不由得瞪了卢宝桑一眼,但究竟不好为这件事当众发怒,少不得强忍一时,转过脸对主人说:“算了吧,算了吧……”薛纪跃这时忍不住对卢宝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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