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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孤独而盲目地不知疲惫地走走走,是因为不能停下,一停下就会流泪。

    半夜里胃病发作,我疼得用手顶在胃前辗转反侧,一边回味着梦里的温存团聚。在这样一个疾病缠身风雨交加的夜晚,居然可以梦到阳光灿烂还真是难得。

    梦境是那样清晰,连在光柱中飞舞的微尘颗粒也看得清清楚楚,充满喜悦之意。那雕花的晚清桌椅,桌子上的肚子圆圆的玻璃鱼缸,里面养着最平常的红尾金鱼,底下铺着小粒的鹅卵石,妈妈旗袍领口的盘花,还有她手腕上细细的金链……

    有风吹进来,肩膀上觉得一阵冷气森然,原来是窗子没有关严,拂动白色纱帘。我坐起身,却一时探不到拖鞋,索性光着脚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往外看。

    原来雨已经停了。街道上静寂无人,依稀的几点灯光只会衬得夜色更加深沉,对面屋檐的轮廓朦胧含蓄,与背景浑然一体。星星在高远的苍穹诡秘地眨着眼,仿佛洞悉一切。这幽深静谥的印度之夜,半明半昧的黎明,一切都显得苍茫含混,具有无限的可能性。或者,父亲刚才真的来过了?

    风吹过,带来绿色的气息,分不清是花香还是树叶。我对植物一向没什么了解,记得父亲住院的时候,穿着统一的病号服,用着医院发的饭盒和口杯,还有每人一套的便器与洁具,什么都是医院里的,就好像是一群被关押的试验鼠一样。妈妈从家里端来一盆茉莉放在病房的窗台上,说是希望病房里有一点家的味道,医生也没有反对。

    父亲去逝后两天,我想起那盆茉莉,特地去医院把它拿了回来。可是它已经有些枯萎了。我每天给它浇水也没用,不久就死掉了。妈妈说它在医院里沾染了死气。我哭得很伤心,感觉父亲又死了第二次似的。从此,我再也没养过任何植物。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是今晚忽然会重新想起来,连那盆茉莉的枝枝叶叶都仿佛看得很清楚。

    我站在窗前犹豫了好一会儿,到底没有关窗,回到床上继续睡,希望可以重新回到父亲的怀抱。但是胃一直地痉挛,拉扯着我不得入梦。

    中国人把梦比作梦乡,如今它却将我驱逐出境。

    好容易捱到天亮,是个阴天,几乎有种讽刺的意味,提醒我记得:梦就是梦。

    退了房,来到街上找药店,但是此地多的是草药偏方,到处找不到我常吃的那几种胃药。走在街头,心里彷徨得厉害。这里同瓦拉纳西的喧嚣拥挤截然不同,原始得多,也清净得多。我有些舍不得离开,却又没什么理由留下。已经见到大辛了,该说的话能说的话都已说完,再见已成纠缠。

    可是,就这样离开了吗?心上好像有一根线在牵着,走一步扯一下,微微疼痛,莫名酸楚,充满了难言的无力感。经过一个公交车站时,看到有通往瓦拉纳西的车,我停下来,心里对自己说:上车吧,就这样离开,再不回头。然而便在这时,手机响了两声。

    是小辛有短讯来,说他在德里的事已经办完了,问我到了哪里。

    我告诉他在鹿野苑,并且说大辛在此挂单。

    小辛的回复很快来了:请帮忙留住我大哥,我立刻订机票来瓦拉纳西与你汇合。

    我顿觉任务重大,辛哈兄弟已经多年不见,如果这一次错过了,又不知哪年哪月可以相见。我必须回去找大辛,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小辛。

    佛说普度天下,我说助人为乐,这两者再不相悖。

    有了留在鹿野苑的理由,我的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连胃疼也好像轻了许多。

    于是又重新回到库提寺。

    比丘们正在做早课,我独自穿过画廊、僧舍,一直走到后院去,一眼便看到坐在菩提树下静思的大辛。

    我走过去,在离他近百米处坐下来,静静地望着他。他的脸这样美丽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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