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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咧,您家!”

    看来,这个接生婆手脚很麻利,连洗带打包,都搞得清清爽爽的。

    “哎呀,您家看咯,您家包得这样严严的,我么样看得到是不是个挟雀雀的咧?

    您家咧,打开来看一下子唦……哦,算了,算了,冷,冷!您家看,我个老瞎子婆,都喜欢糊涂了……糊……糊……涂……”

    张腊狗的老娘说着说着,就逐渐不成句子了。开始,张腊狗和荒货都没有注意,还是接生婆心细,她朝老太太瞟了一眼:“哎呀,太婆,太婆呃,您家是么样了哇?”

    张腊狗一惊,把眼光从伢的脸上移开,就看到老娘像腾空了内容的口袋,软耷耷地往地上溜。他想伸手去扶,却已经来不及了。

    还是仲春时节,天气就很有些燥热了。不晓得那里的柳树,把轻轻佻佻的柳絮零零碎碎地撒在空中,沾人的衣服贴人的面。

    这也是汉口季节的恼人处。没有明显的春天,连柳絮都只能在春和夏的夹缝中播撒春的情绪。这有违繁延之道,也让汉口人无法形成对春的深刻理解,因而也无法调动对明媚春天的想象和眷恋。

    由吴二苕陪着,刘宗祥到模范住宅区的建筑工地转了一圈。早已清理得平平整整偌大的一片旷地,有些地方长了齐膝深的荒草,有些地方被人搭起了形状各异的棚屋。原先挖作地基的地沟,现在成了积蓄污水的明沟。

    “我的个老天,还真的成了又一个棚户区咧!”

    刘宗祥用手在眼前挥了挥,驱赶撞到脸上的细小蠓子。连深呼吸都不敢。刚才,可能是有两个比芝麻还细的蠓子钻进鼻孔里去了,他打了个喷嚏,结果,口里反而吸进了好几个蠓子。空中飘着的,已经不仅是柳絮了。

    吴二苕默不作声地跟着刘宗祥。他不清楚老板到这停工了一段时间的工地来搞么事。他也不清楚前几个月才上马的工程,为么事就突然冷清了,而且,仿佛在一夜之间,这里就被人占领了。

    “世界上遭孽的人还是蛮多的咧!看咯,晓得有几多人还冇得房子住噢!比一下这些人,老子真是在天堂里头哇!”

    吴二苕颇多感慨。他朝他的老板瞄了一眼。他很满足。由于满足而产生更多善良的同情,由于满足而感激给他带来满足的人。

    “你打听了没有,这些棚屋,是哪些人搭的,是哪些人在住呀?”

    刘宗祥曾托吴二苕了解过。不打招呼就在他的地皮上安营扎寨,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问了的哟,您家,都是当时开工在这里做的民工。”吴二苕是问一答一,绝不多话的。照说,他还有蛮多话要说。比如,这些人蛮遭孽,他们都是作了蛮大的指望到这里来的。突然一停工,这些人里头,蛮多连回乡的盘嚼都冇得了,只有在汉口流浪,等待这块工程再开工。但是,这些话,怎么能由他二苕口里说出来呢!

    “噢,哦。”刘宗祥意义不明地哦了两声,算是接了腔,“咿,你闻到冇,像是有鸦片烟的味道咧?你看,那个长得像猴子的人,你认得啵?”虽然不敢用劲吸气,刘宗祥还是闻到空气中浮着的鸦片烟味。

    “嗯,是的呀,您家,是鸦片的味道。一个个穷得只剩卵子敲胯子,还要吃鸦片!”

    吴二苕一向痛恶吃喝嫖赌一类恶习,尤其见不得抽鸦片。在吴二苕看来,抽鸦片费钱财,即使有金山银山也抵不住。更坏的是,鸦片这东西,硬是能把一个好端端的人抽得形同厉鬼,抽得无了廉耻,比畜生都不如。

    “噢,您家是说那个刚从这边穿过去的家伙哇,噢,对了,他是穆勉之手下的人,您家一说猴子,就提醒我记起来了,他就叫孙猴子!姓穆的,肯定把他的鸦片生意做到这里来了!晓得有几缺德哦,这里连一片瓦都还冇看到,他就把黑生意搞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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