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菱越野车驶进了军区大院。
路两旁那一排排左旋柳的叶子已经落光了,露出了褐色的枝干。没有浓荫遮蔽的路显出几分冷清。木凯让小韩直接把车开到政治部干部处去。他在心里盘算着,他已经两年没休假了,眼下政委在位,两个副团长也在位,即使不提父亲的事,也该同意他休假吧。
任何时候任何事情,不提自己的父亲,这是木凯为自己定下的原则。他不想别人因为父亲照顾他什么,或者顾忌他什么。他要靠自己。他必须靠自己。虽然父亲没有说过这话,但他相信父亲是希望他如此的。而且,他高傲的心性也令他会如此。他相信自己有能力干好,有能力成为一个出色的军官,而不需要借助别人。
当然,事实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机关下班了。木凯直接来到了干部处处长的家。处长很惊讶,问他有什么事,这么急地来找他?他说他想休假,他想问问他的休假报告批了没有。
处长没有回答他,一个劲儿要他坐,还要他一起吃饭。
他不想坐,更不想吃饭。
他站在那儿问,处长你就告诉我吧,我的休假报告到底能不能批下来。
处长有些奇怪。他知道欧团长是个出了名的硬心肠,从来都是只顾事业不顾家的,就是离了婚也没能让他改变。现在怎么啦,怎么忽然之间这么恋家了?处长见他不坐,站起来在他面前走了两个来回,说:欧团长,我知道你该休假了,我知道你去年就没休假。可是。
木凯心里一紧:可是什么。
处长说:你知道,现在已经是年底了。
木凯说我知道年底了,面临老兵退伍。我们团里政委他们几个都在位。
处长说,今年不同往年啊!今年咱们军区要搞科技大练兵,你们团也要装备一批新装备。
老兵一走,军区马上就要搞集训,明年的全训也要提前开始。你们团又是重点。所以你的休假报告恐怕。
木凯在一瞬间几乎要说,我只要10天假期,或者我只要5天,3天也行!我要回去看我的父亲!我甚至只要在他的床前站立一分钟,我要见他最后一面。
可是他没有说,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只是因为情绪激动而涨红了脸。但他那张黑黢黢的面庞丝毫也显不出他面部充血的样子。
处长说,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他还是不说话。牙关咬得紧紧的。
他不说话,处长反而感到过意不去了,解释说,这不是我个人的意见,也不是对你一个人这样,军区要求所有的主官这段时间都不离位。
木凯正了正帽子,挺胸立正,敬了个礼,转身就走。
处长说,你别急嘛。要不,我再把你的情况跟领导谈谈。
木凯拉开门,说,不必了。他走了出去。
去年夏天,木凯在军区开会,非常偶然地在招待所遇见了父亲一个老战友的儿子,林亚东。他是总参谋部的一个高职参谋,下西藏跑边防。他的父亲当年是和木凯的父亲一起先遣进藏的,70年代以后调到了北京。相同的父辈,相同的出身,使两人相见分外亲热,加上身处西藏那样一个地方,彼此一下子更亲近了。那天夜里,他们俩就待在招待所的房间里,边喝酒边聊天。他们用大杯喝,喝了整整三瓶全兴特曲,聊了整整一个通宵。
他们说父辈的事,说小时候的事,说着说着,林亚东就说,你为什么还待在西藏?为什么不想办法调出去?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的忙。木凯说,不,我不想走,我喜欢这儿。林亚东说是真的喜欢?木凯说,真的喜欢……你别用那种同情的目光看着我,我讨厌别人同情怜悯我们西藏军人,好像我们待在这儿就是吃苦,就是奉献,就是付出。不,西藏不仅让我们付出,还给予了我们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