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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不甘心让希望就此幻灭。她又开了台灯,紧紧抓住信纸。灯光一下照亮了她,她苍白的脸颊泛出桔红——她在发烧啊!……她两眼急灼灼地,想从字里行间再寻求到一点点什么,哪怕就一点点……但她得到的是更大的失落,更大的悲痛。

    她念着信里的话,她看到秦震期待的眼光。

    “哦!他们在哪里?严医生、圆圆在哪里?”

    她问过公务员,公务员告诉她,她们刚刚下火车,正在餐厅吃饭。

    她宁静地转过身,两眼茫茫停留在一幅大海惊涛的油画上。你看那海,蓝色、白色,在旋转、在飞扬,那浪涛击碎在礁岩上,激起千堆飞雪,万朵白云。是的,她就置身在这旋转飞扬的大海里。

    她不知不觉牙齿已经咬得嘴唇发白。

    不知为什么,她又把台灯关闭了。

    暮色通过玻璃窗浸透全屋,深蓝、淡紫、灰黑。窗外白刷刷的白杨树枝上还挂着几片凄零的黄叶。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她的心随着那黄叶的战颤而战颤、钟声的沉落而沉落。草丛里透露出一只蟋蟀奄奄一息的哀鸣,好像在说:冬天来了!……我将死了!

    这是什么意思?

    冬天,不,我们正处于春天。十月一日是我们伟大时代的真正的春天,可是她死在春天到来的时候。多可怜呀!我的孩子……当丁真吾意识到一点希望也没有了的时候,她看见了真真。真真站在面前,好像就要张开口叫妈妈了。丁真吾痛哭了,她穿过朦胧的黑暗,走向壁炉前那个大黑沙发,她在沙发的一角坐下来,她一任眼泪漫流,陷入沉思。

    思索是超光速、超音速的,她一下想了女儿的一生,女儿的一生也就是母亲的一生,不论距离多远、时间多久,母亲和女儿的生命总是紧紧胶合在一起的。

    在北伐征途中,丁真吾牵着真真的手走,走累了,就把她背在背上走,她就在妈妈脊背上睡眠。小真真是聪慧可爱的孩子,在大人的革命生涯中,她养成了特殊的性格。她不懂得撒娇,不愿意啼哭,她像一个小大人一样关心母亲。有时由于工作紧张,回家太晚,真真就安安静静坐在小竹椅上等妈妈。孩子爱这把小竹椅,它像黄玛瑙一样有光泽,除了这把小竹椅她什么玩具也没有。丁真吾带着负疚的心情踏进门来,还没开口,就听见孩子说:“妈妈!我不饿,你累了,你先歇一会儿!”多少次,妈妈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流下眼泪:“小真!小真!妈妈对不起你!”真真含住一根小指头,瞪着乌黑的眼睛说:“妈妈有工作,我知道,妈妈有工作。”丁真吾哭得更厉害了。因为她确实觉得给予孩子的太少了。正是这种相依为命的生活,使得女儿更热烈地希望温暖,祈求幸福,不过,真真从来没有提出过孩子的奢望。小女孩是爱娇的,妈妈偶然带回几张红纸绿纸,她就用小手拿着剪刀,剪呀,剪呀,不知她剪的是什么。可能是她梦中的天堂吧?而当母亲回来时,常常发现她趴在桌上睡熟了。当然,生活的匮乏并不等于幸福的淡薄,母亲的血汁滋养着美丽的花,大家都说:“小真真可爱。”“小真真漂亮。”那时,母亲的心灵里便充满了幸福。

    现在看来,小真真的童年时代也是父母的黄金时代。不,他们一家人的黄金时代,应该是在延安重聚时,小真对父亲的爱好像是在那时觉醒的。哎,不,黄金时代还应该说是大革命的时候。是的,那时,秦震,真吾与父母相聚,有了一个美满的家。小真爱祖父和祖母超过爱父亲、母亲。因为秦震、真吾奔波劳碌,日夜不息,有时十天半月不见人影。祖父秦宙,祖母陈雪飞屡遭坎坷,历尽沧桑,两位老人把全部爱倾注在小孙女身上。小真真成为抚慰老人的一股爱的小溪,小溪发出明亮的波光,丁冬的响声,成为引起这个家庭欢笑的源泉。可是,这美好的时光多么短暂呀!眼看白色恐怖来临,风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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