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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起往下一劈猛喝:

    “这是宿营地,给我关灯,闭嘴!”

    说也巧,从第一辆炮车上嗖的一声跳下来的正是岳大壮,真是冤家路窄,脚一点地就喊:

    “这天这地是你牟家买下的?”

    两人立刻就争吵起来。

    炮兵确实不知有一营之众在此宿营,牟春光为了保证宿营地肃静,让同志们甜甜地睡一夜,好投入战斗;岳大壮不准牟春光大喝大闹,以维护炮兵的威严,各有各的理,不过表皮下面憋着一股怨气,两股电往起一碰就爆出了刺眼的火花。牟春光得理不让人:

    “我们是来解放你这美好天堂的,你口口声声南方好,南方好,你不看看同志们遭的什么罪!”

    岳大壮没有牟春光口舌伶俐,气打嗓子眼里往外冒,半天挣出一句骂人的话:

    “你这塞满高粱花的脑袋瓜子,怕遭罪别来,回你家热炕头上抱孙子去吧!”

    “你骂人,你这国民党脑袋,没我们俘虏你,有你今天洋洋得意的份?”

    五

    秦震没有睡。

    他坐在小吉普上,手里拿着一根红蓝铅笔,就着一盏马灯光亮在看新闻稿。

    全世界的舆论都沸腾了,有的为蒋家王朝的覆灭而哀泣,埋怨蒋介石不争气,有的断言国民党统治的时代已属过去,有的对解放大军势如破竹的浩大声势而惊讶,有的竟然出谋献策,劝国民党不要灰心,凭据西南,顽抗到底。

    一条新闻突然跳到秦震眼中,使他心神为之一爽。

    新闻上写道:“整个中国要变成红色……”

    对于前面几条新闻,秦震看了,有的点头,有的摇头,心中并发出不同的评语:“望洋兴叹”、“语似中肯”,唯独对这一条,他久久注视:“是红色的中国,不过不是你们说的洪水猛兽,而是共产主义黎明的曙光。”他握了红蓝铅笔的拳头支撑住下颔,陷入深思。他仿佛在这沉沉黑夜、茫茫大地之上,看到一线颤悸的红光,从马克思、恩格斯的《共产党宣言》中,从巴黎公社的白骨与热血上升起。一阵壮烈而苍凉的音乐旋律在记忆海洋中缓缓回响:

    这是他最爱唱的歌,这是揭开苏联十月革命黎明的歌,而此时此刻似乎又在中国揭开一个新的黎明的帷幕。

    正在这时,传来了步兵和炮兵的争吵。他两手抚着搁在膝头上的一堆抄报纸,仔细倾听了一阵,没有去管他们。但从这一刻起,精力怎么也集中不起来,一直到后来他不想再看新闻了,把它们一起交给黄参谋。黄参谋应声而来,一走入马灯光影,骤然使秦震一惊:“他怎么了?”这个从来精神抖擞,服装整洁的人,变得如此狼狈,白刷刷的瘦脸上凸出两只充血的红眼珠……秦震没有用镜子照自己,不过从黄参谋的眼光中也见到相应的反应。黄参谋只淡淡说了一句:“首长!你还是睡一会吧!哪怕靠一下闭闭眼也好。”

    秦震感情很深地说:

    “谢谢你!黄参谋,我们没什么事了吧?你和小陈都睡吧!”

    秦震能睡吗?他脑子里反复响着牟春光刚才争吵中的一句话:

    “你口口声声说南方好!南方好!你看看同志们遭的什么罪?”

    这一句话,像敲一记钟那样响,一下震动得秦震整个身心不能不为之颤抖。这时,一种思想,像从暗影中投出一线微光,拢聚在他的心头。

    “啪!”

    他一看手心上全是血。给他打死的那只蚊子,是黑色的,大得像马蝇,它的口喙像注射器的针头那样长,这种蚊子,最讨人厌烦的是隔着粗布衣服,也能叮人。于是,几天来的一幕幕场景再次出现了: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山洪暴发,泛滥原野;

    炎炎赤日,如炙如焚,破布烂衫,衣不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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