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阴霾紧锁的下午,班机平稳地降落在潮漉漉的机场跑道上。远一些的地方,一架客机正在呼啸升空。生活永远是从容不迫的,永远如此。唐玲的遗体被四个警服笔挺的年轻人稳稳地抬下舷梯,卢局长率领的一班人马刷地敬礼。所有目睹那场面的人顿时一片肃穆。
原计划接灵后到殡仪馆还有个告别仪式,但司徒雷说什么也不去了。卢局知道他心里难过,便示意大家“继续”,同时让司机把司徒雷送回家。
车开到半路,司徒雷说:“送我回局里去,我不想回家。”
在刑侦队的沙发上躺着,想想就流泪了。往事如烟,随便拎出哪一幕却又那么模糊。真想不到,人的记忆力是如此的不可靠,即使发生在不久以前的情景,一旦回忆时却未必想得分明,仿佛隔着雾。最逼真的仅仅是唐玲的笑声。
卢局回来时把帽子扔到桌子上,他问司徒雷:“怎么样?顶得住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我有些事要和你商量。”
司徒雷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么一句:“你给我把小杜放了!”
在三亚汽车客运站,一向斯文的杜衡竟很少有的失控了,把李福海的踝骨踢成了骨裂,正在停职反省。
卢局说:“你命令停职,你再给一道命令不就行了,来吧。”
司徒雷这才跟卢局走了。他在卢局办公室大哭一场,老娘们儿似地絮叨了一些过去的事。最后拼命地擤了一阵鼻涕,问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卢局背着手,在他面前道:“我想说,全国的公安干警,为了他们的职责,每天平均有一人牺牲!你哭一鼻子也就可以了,再没完没了就叫人生气了,唐玲也不会喜欢。平静一下,伙计,咱们现在分析分析案情,一会儿把几个主要领导叫来,开个小会。”
司徒雷点点头,把帽子扣在头上:“市里去人了?”他指的是遗体告别。
“池副市长去了,一躬到底。”
沉默了一会儿,两个人在沙发里坐下。他们分析了眼前的现实,估计李福海马上攻破的可能性还不大。这家伙承认毒针是他扎的,他强调那是误伤,并且反咬道:“你们无辜抓人,我那是下意识,谁能料到是这样。”
问他为什么要拿一支毒针,李福海无话搪塞,只说他在海南结过仇,为防不测。尽管连他自己都明白这话不会有人信,却一口咬死不改。
“你认为他回避此案与冯燕生的关系,原因何在?”卢局问。
司徒雷道:“认了这一点,就等于把一直捂着的盖子掀开了。那就等于毁了王鲁宁。毁了王鲁宁他自己也就彻底完了!”
“嗯!”卢局点头,“那么,你认为他能扛多久?不可能死扛到底吧!”
司徒雷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当然扛不到底,这种人垮起来也是一眨眼的事。我现在想听听您的看法,卢局,您认为李福海和冯燕生两者之间,哪个更有可能早些攻破?感觉上他们都绷到了极限,再给一把柴就成了。”
卢局道:“考虑到舒乔这个特殊因素,冯燕生估计难以攻破。我倒认为李福海在这一点会好办些。他没有精神支撑点。不要相信赌咒发誓,都是狗放屁,在要紧的时候,绝对靠不住的。他和盛达集团的关系,说到底还是利益关系!”
“我打算去见见李福海,感觉感觉这家伙!”
“可以,不过一定要注意控制个人情绪!除此之外,伙计,咱们还应该注意一个人——王鲁宁。我想他的神经也绷到极限了!”
“没错,架子快倒了!”
海南归来后,舒乔发觉后背上长了个莫名其妙的包,冯燕生帮她挤,刚一碰就疼得她杀猪般尖叫。她一叫冯燕生的手就哆嗦了。
舒乔盯着他:“你怎么又这样了,好几次了。没事儿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