椰林、海滩、月下。
此情此景,马上会使你联想到许多矫揉造作的诗,但置身其中那感觉就不同了,真是享受,绝对的享受!
舒乔往天上指指,悄声笑道:“冯大画家,你看——”
冯燕生抬头看时,赫然呆住了。他觉得自己的心猛地抽紧了,完全是不由自主的——半个月亮!海天之上真真实实地悬着半个月亮!天幕如水,吹口气似乎便会起一层涟漪。那半轮皎月羞答答地躲在头顶偏西南的方向,不事张扬,甚至有些想溜走的感觉。
冯燕生只觉得心头被狠狠地撞击着,禁不住箍紧了女孩子的肩头:“妈的,天知我!”
舒乔笑着挣开他的手,倒退着在沙滩上走,随即碰翻了人家的一只小塑料桶。冯燕生弯腰将小桶摆正,捡起几个指甲大小的贝类放进桶里。
“得意可以,但不要忘形!”他尽量强迫自己恢复平静。
连日来的蕉风椰雨,地确使他那颗久浸于阴霾的心渐渐在回暖。他回想了事情的基本过程和所有重要的细节,最终确信自己在整个案件中的位置并不像感觉的那么可怕。说到底,心理的压力主要来自于和舒乔的关系这一层。他甚至设想过,自己心爱的女人如果不是舒乔而是另外一位,恐怕所有的精神压迫早就不存在了。警察也好,王鲁宁也好,和自己又有何干!
可人生的悲剧就在这儿,自己爱的恰恰是舒乔,而且只能是舒乔!
舒乔还那么倒着走:“嗨嗨,‘天知我’也就是了,为啥还要捎上个‘妈的’——是不是感叹的意思!”
冯燕生想想,笑道:“嗯,你这么理解比较接近我的本意!”
他歪头瞟瞟天上,不想让舒乔知道方才一刹那他很不舒服,这半个月亮使他联想起很多他在努力忘掉的东西,的确是“天知我”——天知我也!
天上的月亮是澄明的,不会像画布上那“月亮”般躁动不安。他估计自己再也画不出那个水平的东西了,那样的心理感受一生有一回就已经太多啦!现在,冯燕生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比较泰然地接受各种心理冲击了,不会再像开始阶段那么反应强烈。但是不舒服毕竟是不舒服,不良感受总会挂一些在脸上。
舒乔问:“你怎么啦?脸又耷拉下来了!”
“我有点烦。”
“烦什么?”
“烦你。我说你难道不能老老实实走路吗?就这不到两百米的沙滩,你说你撞了几次人了。”
舒乔咯咯笑着,望着海滩上老老小小的人:“这是缘分,不是缘份还撞不到一起呢。咱们俩不就是么?”
“听上去很有情调。”冯燕生接过舒乔的鞋,攀着她的肩膀往前走。他想离人多的地方远一些。
远一些、远一些,此刻已远到了天涯海角,还能再远一些么?人生的一波波潮涨潮落,闹到最后只剩下了“逃避”二字。此次南下,冯燕生切身感受到了逃避的实用价值。眼不见心不烦,离开某个不愿回首的环境,在最不得已的时候竟是最管用的。不但自己如此,他发现舒乔同样如此。海南这些日子,是他们相爱以来最快乐、最舒畅的时光——逃避,不知舒乔是否意识到了这一点,这是逃避心理在起作用!更不知舒乔是否意识到了另一点——终究还要回去的!
就像天上那月亮——阴晴圆缺,自千古难全的事情。
海滩仿佛漫无尽头似地蜿蜒远去,如蚁的人群很快就甩远了。潮水在不远的地方缓缓地涌来,又缓缓地退去。无边的椰林摇曳出天涯之夜的谜似的风情。舒乔依着他慢慢地走着,不知何时变得恬静下来。他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小声问道:“喂,想什么呢?”
“我……想我爸。”舒乔忽然迸出这样一句。
冯燕生无声地把她搂进怀里,主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