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五点,我去葛洛根开放屋,没有人在掷飞镖,也没看到安迪·巴克利,不过顾客看起来还是一样。汤姆坐在吧台后面,过了很久才放下手中的杂志给我倒了杯可乐。一个戴着布面棒球帽的老头正在谈大都会队,哀悼一桩十五年前的球员交易。“他们换来了吉姆·弗雷戈西,”他轻蔑地说,“而换走了诺兰·瑞恩。诺兰·瑞恩呐!”
电视荧屏上,约翰·韦恩正打断某个人的话,我试着想象他推开酒吧的门,靠在吧台上,告诉酒保给他一杯可乐加水合氯醛。
我拿着可乐,慢慢地喝。快喝光的时候,我向汤姆勾勾手指,他过来伸手要拿我的杯子,可是我用手盖住了杯口。他看着我,脸上依然没有表情,我问他米克·巴卢有没有来过。
“这里人来人往的,”他说,“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
他有北爱尔兰口音,以前我没发现。“你认得他的,”我说,“他不是老板吗?”
“店名叫葛洛根,老板不是应该叫葛洛根吗?”
“他才是老板,”我说,“他有时会穿一件屠夫围裙。”
“我六点就下班了,或许他是晚上来的。”
“或许吧,我想留话给他。”
“哦?”
“我想跟他谈谈。你会转告他吧?”
“我不认识他,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要怎么跟他讲呢?”
“我是斯卡德,马修·斯卡德。我想跟他谈谈埃迪·邓菲。”
“我可能会忘记,”他说,眼神坦然,语调平静。“我不太会记人家的名字。”
我离开那里,四处走一走,大约六点半又到葛洛根开放屋。人多了一点,吧台边有半打下班后来喝酒的人。汤姆不在了,接班的是一个高个儿,有一头深棕色的鬈发,他穿了一件没扣子的牛皮背心,里面是黑红夹杂的法兰绒衬衫。
我问他米克·巴卢来了没。
“没看到他,”他说,“我才刚接班,你是谁?”
“斯卡德。”我说。
“我会跟他讲的。”
我离开那儿,到火焰餐厅吃了个三明治,然后赶去圣保罗。这是星期五晚上,这表示有一个进阶课程聚会。这个星期是第六阶段,在这个阶段,要准备进入自己的内心,改掉自己的性格缺点。我只知道,这个阶段实在没什么特别的收获,也许对别人有效,但对我来说没有用。
聚会中我一直很不耐烦,不过总算强迫自己待到最后。休息时间我把吉姆·费伯拉到一旁,告诉他我不确定埃迪死前是否清醒,法医验尸时在他的血管里发现了水合氯醛。
“在酒里掺药的事情以前经常听说,”他说,“现在不了,现在毒品发展太快了。我只听说过有个酒鬼吃水合氯醛是为了调剂一下,她有一阵子自己喝酒,喝得很节制,每天晚上吃一剂水合氯酸,可能是药丸也可能是药水,我不记得了,然后再喝两瓶啤酒。这样她才能倒下去睡个八小时或十小时。”
“结果她怎么样了?”
“不是水合氯醛对她没用,就是她买不到了吧,总之她就改喝杰克·丹尼波本威士忌。到了她每天要喝一夸脱半时,她就知道自己有酒瘾的问题了。我不认为埃迪吃水合氯醛吃得很厉害,马修,这跟他戒酒戒了这么久不太符合,可是他吃多少反正也已经不是问题了,一切都已经成定局了。”
聚会后我推掉了去火焰餐厅的邀约,直接赶去葛洛根开放屋。一进门就看到巴卢,他没穿他的白围裙,可是我照样认得出他。
很难不去注意他。他站着身高超过六尺,骨架很大,肌肉发达,脑袋像一颗大鹅卵石,又大又硬,看起来像复活节岛上的风化岩石。
他站在吧台前,一脚踏在铜栏杆上,弯着身子跟酒保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