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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时分,史迈利的电话响了。他从煤气取暖器前的扶手椅上起来,用右手紧紧地抓着楼梯扶栏,沉重缓慢地走到楼上卧室去。

    是彼得打来的,毫无疑问,或者是警察,而他则需要做一份声明。或许甚至是报社打来的。谋杀的发生恰好赶上了今天的日报出版,但还算幸运的是,对昨天的晚间新闻来说就太迟了。那标题会是什么呢?“剧院里的疯狂杀手”?“锁定目标的凶手——遇害女性身份曝光”?

    他讨厌报社,就跟他讨厌广告与电视一样,他讨厌大众媒体,讨厌二十世纪无休无止的说教。一切他欣赏与喜爱的东西都沦为极端个人主义的产物。这就是为什么他会厌憎戴尔特,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厌憎对方代表的东西:他对牺牲小我完成大我报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傲慢无礼。大众哲学何曾产生过效益或者智慧?戴尔特对人的生命毫不在意,只会向往由面目不清的人组成的军队,他们都受制于他们的最低共同标准;他想给世界塑形,仿佛那是一棵树,只消砍掉与形象不符的枝节便可;对此,他喜欢一片空白、没有灵魂的机器,就像蒙特。蒙特是面目不清的,就跟戴尔特的军队一样,是一名天生具有纯粹杀手血脉的职业杀手。

    他拎起话筒,自报了家门。那是曼德尔打来的。

    “你在哪儿?”

    “切尔西堤坝附近。一家叫气球的酒馆,在洛兹路,老板是我哥们儿。我敲门把他叫醒了……你听着,艾尔萨的男朋友就倒在切尔西面粉厂旁边的游艇里。这么大雾,这家伙神了。肯定是通过布莱叶点字法①找路的……”

    “谁呀?”

    “她男朋友,剧院里陪她的那个。醒醒吧,史迈利先生;想什么呢?”

    “你跟踪戴尔特去了?”

    “那当然。你就是这样跟吉勒姆先生说的,对吧?当时他要盯着那女的,那男的就归我了……吉勒姆先生那边进展如何,顺便问一句?艾尔萨到哪儿去了?”

    “她哪儿都没去。戴尔特走的时候她就死了。曼德尔,你还在吗?听着,天呐,我怎么找你啊?那地方在哪儿,警察知道吗?”

    “他们知道的。跟他们说,他就在一艘叫作日落港湾的改装码头船上。那船对着森能码头东侧停着,就在面粉厂跟富勒姆发电厂中间。他们知道这地儿……但雾气还是很重,注意,是非常重。”

    “我到哪儿见你?”

    “直接来河边。我就在贝特西桥跟北岸交汇那里等你。”

    “我马上来,等我先给吉勒姆打个电话。”

    他在某个地方放了把枪,有那么一小会儿,他寻思着得找出来。但之后不知怎地,又觉得没什么意义。他冷静地考虑后,感觉真要用了的话,那就要引起最令人毛骨悚然的骚动了。他在房间里给吉勒姆打了电话,转达了曼德尔的意思:“还有,彼得,他们肯定要包抄所有港口跟机场,还要派特警去看着河运以及海运。他们知道应该怎么做。”

    他披上旧胶布雨衣,戴上厚皮手套,一头扎进雾中。

    曼德尔就在桥边等候他。他们相互点头示意后,曼德尔引领他迅疾地顺着堤坝贴近河岸走,避开长在道上的树木。突然,曼德尔止住了脚步,抓住史迈利的手臂以示警告。他们一动不动地站着聆听。接下来,史迈利也听到了踩在木地板上的脚步声那空洞的回响,参差不齐,就像瘸子走路发出的声音。他们听见铁门打开时的嘎吱声,关闭时的铿锵声,然后又是脚步声,此时踏在人行道上,颇为强劲,而且声音越来越大,直冲他们而来。谁也没有移步。更大声了,更接近了,然后发颤,停了下来。史迈利屏住呼吸,同时拼命想要在雾中多往远处看清一码,好瞥上一眼他等待已久、近在咫尺的身影。

    忽然间,他冲过来了,像一头巨大的野兽般冲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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