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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德尔车技一流,但带有一点女学究般的拘泥,这让史迈利觉得好笑。韦布里奇路跟平常一样堵。曼德尔讨厌开车的人。人要是有了自己的车子,就会把谦逊与常识都遗留在车库里了。他不在乎对方是什么人——他见过紫袍主教在房舍林立的地方飙到时速七十哩,吓得行人不知所措他喜欢史迈利的车子。他喜欢吹毛求疵保养车子的方式,喜欢车上明智的配置,像是后视镜以及倒车灯。这是一辆相当不错的小车子。

    他喜欢那些照管物件的人,那些善始善终的人。他钟爱彻底性与精密性。不能偷工减料。就像是凶手。斯卡尔说什么来着?“他挺年轻的。但很冷漠——冷得跟搞慈善的一样。”他知道那种神态,斯卡尔也知道……停驻于年轻杀手眼中有完全否定意味的神情。不是野兽的那种神情,不是疯子野性的哂笑,而是来自精准效率的神态,这已经被尝试并证实过了。这是经历过战争之后的状态。在战争中见证过死亡后让自身变得老于世故;但在这个层面之上,远超于这个层面之上的,则是职业杀手内心中对霸权的笃信。没错,曼德尔在此前已经见识过:特立独行,浅色眸子,面无表情,女孩子为之心神摇荡的那号人,言而不笑。是的,他就是一个冷酷的人。

    斯卡尔的死亡让曼德尔惊骇。他要史迈利保证,出院之后不要回到傍水街去。怎样都好,要是幸运的话,他们会以为他已经不在人世了。显然,斯卡尔的死证明了一件事:凶手还在英国,依然急于杀人灭口。“当我能下床的时候,”史迈利昨晚说过,“我们一定要再把他从洞里引出来。放一些奶酪。”曼德尔知道奶酪指的是谁:史迈利。当然,要是他们没有猜错对方动机的话,那就还有其他奶酪:芬南的妻子。事实上,曼德尔冷酷地想过,她没被干掉,这样说来她也就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他为自己感到惭愧,于是把思绪转到其他事情上。比如再一次想到史迈利。

    古怪的小家伙,史迈利就是这么号人。这让曼德尔想起读书时一起踢足球的胖墩儿。跑不动,踢不准,跟蝙蝠一样睁眼瞎,却特别卖力,不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绝不满足。以前也常常打拳击。进场就乱甩膀子,门户大开;非让自己被打得半死,裁判调停了才肯罢休。但同样,这也是个聪明的家伙。

    曼德尔停在路边咖啡馆旁,要了一杯茶和一个小圆面包,然后开车到韦布里奇。剧院建在通向大街的单行道上,没法停车。最后,他把车子停到火车站,再步行折回市镇。

    剧院前门锁上了。曼德尔绕到了建筑物侧边的砖砌拱门下。一道绿色的门被撑开着。里面有推杆,上面用粉笔潦草地写着“后台入口”。没有门铃,一股淡淡的咖啡香从里面深绿色的走廊飘出。曼德尔迈进门口,沿着走廊往里走,到尽头处他看到了一座装有金属扶手的石梯,通向楼上另一道绿门。咖啡的气味愈发浓郁,然后他听到了声音。

    “噢,乱说,亲爱的,真是呀。我说啊,要是美好的萨里那些文化秃鹫想要巴里①的戏上演三个月,那就由他们好了。要么是巴里的戏,要么是《鸠占鹊巢》演到第三年,而对我来说,巴里也不过是险胜。”

    ——这是一名中年女性的声音。

    一个语气充满抱怨的男声回应:“好吧,露都什么时候都可以演彼得·潘,对吧,露都?”

    “扯淡,扯淡。”第三个声音也是男的,这时候曼德尔打开了门。

    他站在舞台的侧翼。在他左手边是一块厚硬纸板,约有一打按钮挂在上面的木嵌板上。一张镀金边嵌刺绣的洛可可式奇怪椅子摆在下面,为提词员和剧务总管准备着。

    在舞台中央,两男一女坐在桶上抽烟、喝咖啡。从布设可知,这是船的甲板。一根挂有绳索与绳梯的桅杆占据了舞台的中心,一架用硬纸板做的大型加农炮凄清地指向画有大海与天空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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