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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勤员一见他出现便松了口气,打过招呼之后,他们一同走到明亮的米色过道上。
“麦斯顿已经到苏格兰场③去找斯帕鲁了。这个案子警察局究竟该让哪个部门处理,他们还没吵出个结果来。斯帕鲁认为是特案处,伊芙琳则提议刑事调查处,萨里④警方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至于遗书,情况也一样糟糕。来,到我们值勤员的小窝喝口咖啡。瓶装的,有比没有好。”
史迈利暗自庆幸那晚是彼得·吉勒姆值的班。他是个处事灵光、周到体贴、和气友善的人,从前专门研究卫星谍报活动,随身常备时间表和袖珍折刀。
“特案处十二点零五分打了个电话来。芬南的老婆去了剧院,等到十点四十五分,她自己一个人回到家才发现这件事。后来她给警方打了电话。”
“他住在萨里,具体哪个地方我就不清楚了。”
“威利斯顿,就在金斯顿支路那边。刚好在中心地带外围。警方到那边之后,发现尸体就在地上,旁边是一封遗书,写给外交部部长的。警司给警长打电话,警长又给内政部的值勤员打电话,接下去找到外交部的驻外职员,最后才总算得到许可去拆信。接下来,精彩的部分就要开始了。”
“继续。”
“外交部的人事局长一个电话打到我们这边来,要找顾问的号码。说是安全局以后再也不许滋扰他们的员工,芬南这个职员一直都是忠心耿耿而且有真材实料的,诸如此类的话讲了一通……”
“他确实是啊。确实是的。”
“那边还说,整件事确凿地证明,安全部已经无法无天了——在真正的威胁之下,盖世太保这一套压根儿没有用,然后又是长篇大论说啊说啊……我把顾问的号码给了他,趁他还在那边狂骂,我在另外一台机子上打了个电话。外交部部长一挂断,麦斯顿正好接起了,于是我就把这消息告诉他。那时候是十二点二十分。到一点钟的时候,麦斯顿来到这里,精神状态就跟早产孕妇似的——第二天一早他就要跟部长汇报情况。”
接下去大家都没有做声,吉勒姆往杯子里放了些咖啡粉,然后从电热水壶里倒了点热水。
“他这个人怎么样?”他问道。
“谁?芬南吗?呃,要是在今天之前,我还有把握能跟你说说。但现在,他真是让我想不通。你看,他很明显是个犹太人,来自一个循规蹈矩的家庭,但在牛津却能把所有东西都抛掉,直接当了个马克思主义者。有很强的洞察力,有教养……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吧。说话柔声细气的,而且善于倾听。受过高等教育;你也知道,资料还是很详实的。但当然,不管揭发他的是谁,说的都是实话:他确实是党员。”
“他多大年纪?”
“44岁。看起来要显得老一点。”史迈利边打量这间房,边继续说下去:“挺敏感的一张脸——那头深色直发很有学生气,侧脸看起来就跟二十几岁那样,皮肤细腻干燥,而且挺白净的。还有就是,皱纹很多——到处都是纹路,皮肤看起来就跟切成一块块似的。手指没什么肉……身型矮壮。整个人沉默寡言。喜欢自得其乐。我觉得,同时他也一个人承受着孤独。”
麦斯顿进来的时候,他们都站了起来。
“啊,史迈利。来。”他把门打开,伸出左手指引史迈利先进去。麦斯顿的办公室里没有任何东西是政府的财产。他曾经买过一些十九世纪的水彩画,其中几幅现在正挂在墙上。其余的摆设都是现成的,史迈利对此做了个判断。麦斯顿也是现成的。他的套装颜色太浅,有点浮夸;他那单片眼镜上的绳子垂在那件一成不变的奶油色衬衫上。他系了一条浅灰色的羊毛领带。史迈利想,德国人恐怕要评价他爱赶时髦⑤了。潇洒新潮,这就是他——酒吧女服务员梦想中的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