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第(1/1)页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我相继有过三四个妻子,其中第一个,遇见她时的情形多少有些怪异,那过程仿佛一场拙劣的阴谋,细节如此荒谬,而主谋不仅对其真实目的茫然无知,还硬要采取明摆着不可能成功的愚蠢行动。正是由于这些错误,他不经意间织就一张网,又由于我本人造成的一系列失误,我最终深陷网中,听凭命运的摆布,而这正是这场阴谋的唯一目的。

    那是我在剑桥大学的最后一年(一九二二年),春季学期中常有人向我“这个俄国人”咨询果戈理《钦差大臣》里演员化妆的细节问题,这部戏的英语版将由萤火虫剧团上演,团长艾弗·布莱克是一名出色的业余演员。他和我在三一学院受教于同一位导师,他反反复复模仿那老头儿装腔作势的样子——当我们在皮特俱乐部吃中饭的时候,他这表演一刻不曾停止,实在令我心烦意乱。关于正经事的讨论则更是无聊。艾弗·布莱克想让果戈理剧中的市长大人穿睡袍出场,因为:“难道该剧不就是那个老流氓的一场噩梦吗?难道俄文剧名Revizor不正是从法文词reve——‘梦’衍变来的吗?”我答道,我认为这是个馊主意。

    也许他们彩排过,但肯定没叫我去。事实上,如今我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的戏最后有没有登台。

    此后不久,我再次遇到艾弗·布莱克——是在某次聚会上,他还邀请我和其他五个人去蓝色海岸的别墅避暑,据他说那别墅是刚从一位老姑妈那儿继承来的。他当时喝得烂醉如泥,约一个星期之后,他即将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当我提起那个热情洋溢的邀请,他大吃一惊,而不巧的是,那会儿只有我一个人接受了邀请。我们俩都是遭人嫌弃的孤儿,我说,我们应该团结。

    一场疾病迫使我在英国多待了一个月,直到七月初我才给艾弗·布莱克寄了张明信片,客气地告诉他我将在下周抵达戛纳或尼斯。实际上我肯定提到抵达时间极有可能是周六下午。

    从车站打电话显然是徒劳:电话一直占线,而我这种人也不可能有耐心待在一个地方作无谓的苦思冥想。但我的整个下午全给毁了,下午是我一天中最宝贵的时段。我刚踏上这次长途旅行时,曾自欺欺人地认为我精神不错;可这时我感觉糟透了。这样的季节,天气居然会阴暗潮湿。那些棕榈树,只有海市蜃楼中的看上去才对劲。不知什么原因,根本找不到出租车,简直像一场噩梦。最后我好不容易上了一辆臭气熏天的蓝色小巴士。这怪物沿着蜿蜒的公路,转了不知多少个弯道,停了不知多少个招呼站,终于将我送达目的地,前前后后共用了二十分钟——这时间足够我从海滨抄近路步行到这里了,这条近路的每一块石头、完成的十四行诗集(最后交由巴黎的一家俄文流亡者杂志发表)。接着当我放下皮箱装烟斗的时候,他又伸手过来抓皮箱。之所以如此不厌其烦地记录这些细枝末节,我想是因为它们无意中预示着一桩重大事件。艾弗打破沉默,皱起眉头告诉我说他非常欢迎我来做客,但有一件事他在剑桥的时候就应该警告我。也许用不了一个星期,我就会因为某件伤心事而烦不胜烦。格伦特小姐——他以前的家庭教师,一个铁石心肠的聪明人——喜欢喋喋不休地说起他的小妹妹永远不会违反“孩子不准出声”的规矩,确实也永远不会听见这条规矩向任何人提及。那所谓伤心事就是他的妹妹——算了,也许,还是等我们和那些行李都好歹安顿下了,他再解释妹妹的事吧。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