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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过了三天,是十六日的中午,太阳红得像个油盆子,男人们都还在地里干活,突然村里冒了烟。这烟先如龙一样翻滚,后来一刮风,半空里就盖了一面黑布。白河说:这谁家的瞎婆娘烧啥哩?便传来拴劳媳妇尖锥锥的喊着房着火房着火了!拴劳的媳妇早晨起来捅一只鸡的屁股,发觉有软蛋的,可中午了到鸡窝去看却没有蛋,再抓了鸡捅屁股,里边的蛋也没了,就在巷里骂是谁把她家的鸡引去下了蛋。骂着骂着,闻到呛味,扭头一看,邢轱辘家起了火,火苗子从后窗冒出来,像一堆胳膊在招摇,赶紧叫邢轱辘,叫不应,到前门去叫,前门锁着,才跑到村口喊起来了。地里人听到喊声,都往村里跑,跑得最快的是邢轱辘东隔壁的龚仁有,龚仁有一到家,邢轱辘家的火已经烧到房顶,他忙把被子褥子在尿窖子里蘸湿了,搭梯子就苫在自家的檐头。而随后来的人要救火,屋顶上的瓦咯乍咯乍地烧炸了,檩条开始往下掉,拿桶提水去泼,越泼火越大,樊喜成还在喊:铲土压!铲了土压!屋顶就垮下来。

    火烧当日穷,邢轱辘在村里借了一间旧房住下,拴劳把当时从李长夏家装出来的麦给了一麻袋,就着手调查这火是怎么烧的。马生认定这是阶级敌人在破坏。那么,阶级敌人就是地主了,查每一户地主中午都在干啥。去了李长夏家,李长夏还在炕上,病得屙呀尿呀都不晓得,他媳妇到河里给他洗铺在身下的垫子,洗的时候龚仁有的老婆也在河里洗衣裳,龚仁有的老婆证明李长夏两口子不可能去放火。查王财东家,王财东和玉镯都没下地,玉镯说她在家里纺棉花,一中午没出门,王财东伤风感冒了,她是做了一碗胡辣汤,喝过就在炕上蒙被子捂汗着。查张高桂老婆,张高桂老婆那日回了娘家。马生一分析,二返身又去王财东家,说:是你放的火!王财东说:我咋能放火?马生说:你不老实!王财东说:老实着呀。马生说:刚才到你家,你说你伤风感冒了,鼻涕流下来,这已经半天了,你鼻涕还在嘴唇上,你这是故意不擦要证明伤风感冒了。哼,越是要证明自己,越说明你心虚!白土就说:他确实伤风感冒了一直在炕上睡着。马生说:你咋知道的?白土说:我给他家挖猪圈里粪,我知道。马生说:你还给地主家干活?白土说:他病着,猪圈里粪多得埋了猪腿,我来帮帮。马生说:你滚,给贫农丢人!

    白土当长工的时候一直住在王财东家前院的一间草棚里,后来分到了王财东家后院的两间房,但白土有些不好意思,不去住,给玉镯说:我还是住草棚吧。玉镯说:那两间房已经不是我家的了,是你的,你住吧,住你的。王财东还自动封了中堂的后门,又在后院墙上重开了门,让白土单独出入。白土是收拾了那两间房,坐在屋里搓身上的垢甲,搓出绿豆大一疙瘩丢在地上,再搓绿豆大一疙瘩丢在地上,太阳从屋檐下的斜窗射下光柱,有无数的东西在那光柱里游动,就感觉是在做梦。以后的日子,他每天仍到王财东家来一次,一声不吭地干这干那,玉镯不让他干,他说不干不干,走出院子了却又回来挖起猪圈里的粪来。也就在第三次终于挖完了粪要走时,马生他们又来追查火灾的事,骂了他一顿,把病着的王财东硬拉到农会院子里去了。

    王财东到天黑没有回来,玉镯急得在家里坐不住,她去河里提水,只提了半桶,摇摇晃晃走不稳,水就扑洒了一路。碰着拴劳的娘,拴劳娘说:你自己提水呀?!她听出来这是在讥笑她,她不敢看拴劳娘的眼睛,低头就走,走过了又回了身,说:啊姐,你说我那人没事吧?拴劳娘说:他放火了咋能没事?她说:他没放火,他真的没放火。拴劳娘说:没放火能把他叫去农会?!她不再问了,回到院里坐在门槛上发瓷。村里有了牛叫,也有了狗咬,后来是白河的小儿子跑来,拿了个萝卜,洗都没洗在吃着。她说:我给你剥剥皮。小儿说:你家有没有柿饼?她说:不多了,我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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