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电车在去往乡镇的支线上,已经少有人影了。
周围空空荡荡,只剩下电车一如既往地向前奔驰,平静得如同暂停了的电影。
一个青年人依靠在窗边,很朴实的平头,但是干净柔顺的发质看得出来他很注重个人卫生,紧贴合身的休闲服,运动鞋也刷得干干净净,凸显出一种清爽的感觉,配上方框眼睛,整个人散发着儒雅敦厚的气质。
只有隐藏在眼镜后的眼睛,似是无神地看着窗外的景色,配合着周围寂静的环境,仿佛凝滞成了一副画卷。只有电车偶尔错车而行时,高亢的鸣笛声才将青年惊醒,变换了一下许久不动的姿势,才让人知道他只是陷入了沉思。
平野厚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京都距离家乡不到四十分钟的车程里,沿途所有的风景,他只感到熟悉又陌生。
人类认为很漫长的岁月,却往往难以在环境上留下痕迹。周围的大楼,街道,甚至坚持得很久的老店,一切都是一如既往地存在着,仿佛定格了时间。
只有经历了人情变迁,年华更迭的世人,才知道这份岁月是多么的厚重。
日本,早就过了飞速发展的年纪。自己中学时便到了东京求学,那时候年幼的自己所记住的沿途的风土人情,那些山水,那些田地,等到自己已经成人时,还是那般光景。
自己也再也没有回来了,假期也以社团活动和打工为由,留在了东京,和家乡最亲近的联系,也只是偶尔和父母的电话而已。
自己并不留恋都市的喧嚣,也并非讨厌家乡的偏僻。
可是为什么就是没有回来呢?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阳晒到的缘故,自己在有冷气的车厢内也出了一身的汗。平野厚微微收拢了一下自己的领口,想让有些沉闷的自己舒服一点,可是却发现自己甚至难以深呼出一口气。
近乡情怯?青年摇了摇头,这周边都没有改变的环境,这些熟悉的山水,都不该让归家的游子产生不安才对。
可是,自己终归还是紧张了,与当年选择离开家乡的毅然决然相比,回家的自己反而露了怯。
这究竟是为什么,自己不知道,也无人能够回答。
路程一点一滴地过去了,城乡结合的景观也渐变成了乡村的田野,虽然周围的环境是那么地催人入睡,但是旅途终归是快到了终点。
“穗见站到了,穗见站到了。”车厢内响起了车长不含情绪的通报声,透过不知使用了几年的,有些沙哑的广播传来,竟然无法区分与十多年前是否是同一个声音。
在这平凡的小镇,连下车都只有他独自一人。提着行李,平野厚孤独地走下了电车,眼前的场景让记忆中稍显褪色的家乡,又重新填补上了鲜活的色彩。
简单的站台,空旷的空地,简朴但却生机勃勃的花坛,老旧的检票口······
还有,已经等候多时的,父母。
十多年前,精神饱满的父亲郑重地将和他胸膛一般高的自己送上了电车,母亲只是充满了鼓励的微笑;今天,自己看着一个略显老态的父亲向自己迎来,母亲松弛的眼角也刺眼得无法忽视。
“回来了?”中年人只是抓住了自己不在纤细的臂膀,上下打量着自己。
看着父亲露着掩饰不住的微笑,远处母亲激动地捂住了嘴,平野厚再也保持不住成年人的平淡,用颤抖的沙哑嗓音回答道。
“是,我回来了。”
如果说电车上的风景只是走马观花,那进入小镇后,各种儿时的记忆便纷至沓来了。
曾经玩耍过的河流,曾经抓过蜻蜓的田地,曾经揣着微薄的零花钱,光顾过的小食店······
车缓缓地停下了,平野厚终于来到了最陌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