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出了青春痘,嘴上滋出了胡子茬,喉咙上长出了肉疙瘩,也算介入成人社会,打架便有了成人色彩。
已经有过无数的诗人作家愤青艺青怒骂成了人的世界、长大了的傻蛋,俺就少凑这个热闹吧,但人长大了,确实不太好玩,特别是在打架这件事儿上。
小学时的架,你说打就打了,中学以后的架,你说着说着就不打了。
一个不大的由头,两个人伸手较量一下也就得了。但,偏不,一句“你等着”,然后就开始到处拉赞助,无论从人数还是武器装备上都够大战规模的了,但越拉人越多,不想打的人也越来越多,相互熟识的人也越来越多,扭头再一看,原来打架的缘由却是那么微不足道,随便谁的面子一抹就打不起来,于是到最后便不了了之。
这时候,打架的真正魅力便在于约架后的枕戈待旦、打架前的剑拔弩张、劝架时的舌剑唇枪、散架时的觥筹交错、以后再见面时的义薄云天、再打架时的并肩战斗。如此循环往复,和平主义的队伍越来越壮大。
苹果价钱卖得没以前高
或许现在味道变得不好
就像那彩色电视变得更加花哨
能辨别黑白的人越来越少(4)
娘的,打架的成本越来越高,无论从时间上,还是从金钱上,打架的成功率却越来越低,于是只能过过干瘾了,比如在想象中把别人捅个血直冒、在吹牛中把别人打个满地找牙。
这就像我们的梦,提供了生活的无限种可能,而真正付诸实现的就是可怜巴巴的几种。
你说人为什么要做梦?
因为现实实在是太过单调乏味。你努力努力地过啊,最多也只能活出六种花样来,而在想象中,你可以经历至少六十六种。
你深爱却不能相爱的女人,你迈脚却无从下脚的道路,你酿出却释放不出的激情,全跟你会合在梦想中。
上帝就是这么仁慈,至少让你还有梦,不至于在现实中窒死。
打架的成功率越来越低,是因为打架的后果越来越重,谁都承受不起。小时候的架,恨不得断条胳膊都能像壁虎一样再长出来,而长大了的架,手稍稍重点儿可能就是终身印记,大家都感觉越来越玩不起,于是找台阶下就成了一致的心愿。
俺经历的一次比较危险的架发生在劝架时。人是一种很贱的动物,许多架友属于那种人来疯,越劝他越来劲,还没完了。俺当时劝的那头猪手里拿着刀子,俺越劝他越比画,力气随着拉他的人增多而加大,等看到劝架的人都伸出了手拉他,都张开了嘴求他,再没有后备力量,才善罢甘休,收起了刀子。
大伙正在彼此介绍说些“久仰”之类的话,突然有人冲俺高呼了一声:“你的脖子!”
俺用手一摸,一手血,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挂的彩。
这个伤口后来成了俺炫耀的资本,因为离右颈动脉不到五厘米的距离,谁见谁抽凉气。
而俺当时就剩下了一个后怕,并从此特别烦那种嚷嚷半天也不打、一见人多就乍呼的人。
打架真正的快感是在丧失理智疯狂出手的时候,红了眼,咬着牙,不知道疼,不知道轻重,全身都兴奋得直哆嗦。俺曾经有一回跟哥几个追打一个人,真是越打越过瘾。这时的人,甚至比野兽还野兽,因为那股兽性是憋了许久的陈年佳酿,表现出来的简直就不能叫兽性,叫人性得了。
王朔在他的小说《动物凶猛》中吹牛逼,说一帮屁孩子如何靠自己的勇猛镇住了黑老大,因为老大知道这种下手不知轻重的孩子最不好惹。可谁知道一个孩子面对江湖老大时那种屁滚尿流的恐惧呢?
俺对门宿舍的王小眼去邻近化工厂洗澡,得罪了一帮人,被人家追上门来,纠缠了好几天。俺当时正处于对这种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