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他抄一遍。幸亏这小子不聪明,想不出让俺帮他写作业这种办法;二是中午的长篇快板书《西游记》这小子听不明白,每天都得逼着俺再给他讲一遍,把他逗得嘿嘿傻乐为止。
镜头又转向“鹅与鸭”酒吧,我对美女说,其实一个男人被人欺负也不是什么坏事儿。你看我讲的故事吸引得你连咖啡都顾不上喝,就是因为通过给那小子讲《西游记》,磨练出了俺高超的叙事技巧。
这种压榨一直持续到初中时,俺考上了一个重点中学,他歇了菜,再见到俺,已是一脸羡慕的表情。
如果按照一个大快人心的说法、一种阴暗的复仇心理,结局应该是这样的:等俺考上大学,以后又成了一个上等人的时候,他已经完全被俺逼得找地缝就钻了。
其实也不是这么回事儿。俺上大学时他在北京当兵,来学校找俺。一路公共汽车坐下来,一口外地口音被北京人好一个欺负,俺没有一点痛快的感觉,反倒觉得就跟欺负了自己个儿一样。复员后他做起了小买卖,从豆腐丝到炸油条无所不卖,俺父母从他那里占到的便宜比俺这里都多。如今他有了大胖儿子,一见到还没挂上果的俺就是一阵不怀好意的嘲弄。
总而言之,上帝是公平的,每个人得到的屈辱与荣耀、得意与失意,大抵相当。
毫无疑问,俺是一个持不同政见者,用马尔克斯《番石榴飘香》(3)中那个字眼来说就是,社会的抗体。
俺对政府的最大不满就是,实行计划生育政策,让人没有兄弟姐妹。
别用什么大道理来反驳俺,俺就是看不得这个。一个人,如果不能享受到兄弟姐妹间的感情,是人生非常非常大的一种缺憾。
好在俺的父母及时做人,在政策推行之前让俺拥有了两个弟弟。
有两个弟弟的最大好处是,俺被熏陶了一身贱脾气。比如俺弟弟上大学的时候,俺就基本没有让他为钱发过愁,总能赶在他的口袋空之前把钱及时送到。
另一个好处是,俺让弟弟得到了俺没有享受过的东西,比如,有一个哥哥,打架的时候腰杆会硬许多。
谁不希望有个哥哥保护自己,不必害怕,不必遭人打?
俺上学的时候,父母那一辈人全都一窝一窝地生,没有人是独生子,而那些有哥哥的人就成了最让人羡慕的人。哥哥越多,羡慕指数越高。
俺身为长子,从来没有得到过哥哥的保护。
有一次,俺与俺们班兔子发生了口角。这小子有两个哥哥在高年级,俺并不想惹他,但给逼到那个份儿上,也只能硬着头皮打。
那是一个课间,俺们俩被一群人围着,操练起来。一开始打得很文明,你来一拳我还一掌,谁都不愿把对方逼急。特别是俺用眼睛的余光看到兔子哥哥站到旁边时,心里更是哆嗦,拳头也越来越没有力道。只是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着上课铃快响,好结束战事全身而退。
兔子却兔仗人势,出手越来越重,最后与俺摔起跤来。俺一边与他在地上翻滚,一边委屈得直想哭。俺其实能打过他的,但是俺怕。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俺将兔子按在身下。这种结果首先吓着了俺自己个儿。还没等旁边的人喝彩,兔子哥哥便飞起一脚,踢向了俺的耳朵,俺顺势倒地。
这时,上课铃响,大家散去。
俺从地上爬起来,眼泪像趵突泉的水,汩汩流淌,怎么拦都拦不住。
疼倒没感觉到,但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让人真能体会到生存在世界上的那种荒谬和绝望感。
若干年后,听到罗大佑的《亚细亚的孤儿》,俺首先想到的,却是这一幕。
泪水再次糊住了俺的眼。
黑色的眼珠有白色的恐惧
上了中学之后,俺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