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比把一个肮脏的世界捏碎更值得高兴的事情。
上一节我们提到,战争结束了,一群回家的人改变了侦探小说的命运。我们不妨先举一个普及程度很高的事例,这样可能更有利于读者了解在这个时间段究竟发生了什么。
1995年,视角极其平民化的经典电影《阿甘正传》击败了同样经典的《肖申克的救赎》,一举斩获了年度奥斯卡大奖。除了阿甘,相信另外一个角色也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就是甘在越南战场上的顶头上司,那位酷爱香烟的丹先生。
丹先生出身于行伍世家,他的祖先参加了美国历史上任何一次战争——独立战争、南北战争、太平洋战争、朝鲜战争,乃至他本人正在经历的越南战争。更令他沮丧的是,每次战争结束,他家族的人无一例外地会成为“烈士”。
丹先生是个简单粗暴的家伙,但这并不妨碍他忠诚地对待国家和朋友,更不妨碍他成为一个好人。相比他的祖先,丹先生的结局要好得多——至少他活了下来。在一次行动中,丹先生不幸受伤。政府像对待所有伤兵一样,截去了他的双腿,然后把他送回家。
终日与轮椅相伴,领取微薄的抚恤金,找不到工作,被所有的人嘲笑——这就是丹先生“精忠报国”的回报。他惊讶地发现,整个世界和自己离开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自己在战场上的英勇和忠诚,在现实中反而成了致命的弱点;周边没有了最起码的真诚和同情,取而代之是欺骗和利用。
丹先生突然意识到,原来,战场才是最简单的“生活方式”,那里只有战友和敌人,只有胜利和失败,只有生和死,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而在现实里,自己的“个人英雄主义”完全失去了生存的空间,这里非常复杂,而且是那种十分肮脏的复杂。
失去了忠诚的丹先生,只剩下了简单粗暴。他终日吃喝嫖赌,与酒精和妓女厮混;他三天两头被小混混或警察打得鼻青脸肿,因为在前者眼里他很碍眼,在后者眼里自己就是个混混;他骂政府和上帝是狗娘养的,因为世界对他太不公平了。
丹先生出现了个人分裂:一方面,他无可救药地陪同这个世界堕落下去;另一方面,他又不断试图冲击、改变这个世界,尽管看上去非常可笑。
好了,现在我们的丹先生的案例向前推移。读者会惊讶地发现,从第二次世界大战战场上回来的英雄们,其处境和丹先生简直如出一辙。或者说,他们处境更加槽糕,毕竟,世界大战对心灵的创伤,不是越南战争可以比拟的。
对于这个庞大的群体,以及这个群体引发的社会想象,人们找到一个专用名词来形容他们——“Hard-Boiled”。在中文里,我们习惯把这个词翻译为“硬汉”。
于是,在这种大背景下,一种全新的侦探小说应运而生,并以风卷残云之势推翻了古典主义侦探小说的统治地位。这种新小说,被人们称为“硬汉派侦探小说”。
硬汉派被诞生于美国。
实际上,早在20世纪30年代,以戴利·金(1895—1963)为代表的一批作家就尝试将传统侦探小说的内涵和形式颠覆,塑造一个全新的侦探小说流派——尽管戴利·金创作了很多优秀的古典主义侦探小说。正如上一节提到的,当时正逢世界经济大萧条,美国经济更是举步维艰。民众生活失去了最基本的经济保障,各种犯罪和暴力事件层出不穷。由于动机皆源于贫困,所以在这一时期,美国社会出现的犯罪几乎毫无“技术含量”,完全只是人性的写照和血腥的表象。戴利·金等人正是抓住这一社会现实,创作了大量的反映人性和社会现状的犯罪小说。而这一类小说也渐渐从传统的解谜式侦探小说分离出来,形成自己的特点。
到了20世纪中叶,客观条件已经成熟,硬汉派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