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早上,我屋前的道路铺了层厚厚的白雪织就的毯子,天色灰暗,预示着更坏的天气就要袭来。我冲了杯咖啡,沉思着这种天气下自行开车到华盛顿到底明智不明智。我几乎要放弃我的计划了,然而最后还是打了个电话问州警,了解到95号往北的公路上没有积雪,而且北上到腓烈德利斯堡之后,雪就逐渐变小,地面上积雪只有一英寸①厚。另外,因为我的公务车无法驶出车道,于是我把厚纸板箱改放到我的奔驰车里。
当我转到州界,才想到如果我的车发生故障,或被警察拦下,我会很难解释为什么开着辆后车厢装有人体骨骼的非公务车往北走,通常展示出我的法医工作证并不足以说服人。我永远不会忘记曾经有一回,我带着一个大型公事包,里头装满着变态狂用的性虐待用品装备,搭乘飞机到加州的经验。公事包被送到X光扫描带后,接下来我就被机场安全警卫带去,进行跟审问没什么两样的问话。而且不管我怎么说,他们就是不肯相信我是法医,要前往参加国家法医协会年会,并且我要以自体性欲窒息而死为专题做演讲。手铐、钉饰项圈、皮制吊带,以及其他不体面的奇怪东西是以前案件的证物,我还强调它们不是我的。
10点半时我来到华盛顿,在宪法大道和12街间找到停车位。自从几年前在史密森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参加刑事人类学的课程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到过这个地方。我带着厚纸板箱来到大厅,那是个充溢着一盆盆兰花香味和游客嘈杂语声的所在,我真希望我也可以悠闲地观看恐龙和钻石、木乃伊棺木和乳齿象,永远不知道在这些墙里其实隐藏着荒芜冷酷的宝藏。
从天花板到地板之间的每一个可以利用的空间,都有着游客看不到的绿色木制抽屉,里头装有无数死掉的动物,包括3万具以上的人体骨骼。每一个星期都会有许多来自不同地方,以挂号方式邮寄而来的骨头,要亚利克斯·维西博士来检验。有些残骸是属于人类考古学范围,有时则是熊或海狸的掌爪,或是看来像人类头骨的患脑水肿的小牛头骨,在路边被发现或在犁田耕作时出现,起初以为是被虐待致死的人骨。有些包裹的确带来坏消息,如被谋杀的人体骨头。身兼自然科学家馆长的维西博士,也为联邦调查局工作,以及帮助像我这样的人员。
从面无笑容的安全警卫手中取到出入证,把它别好,走向黄铜制电梯,登上三楼。当我经过笼罩在昏黄灯光下,两侧是成墙抽屉的局促通道时,数层底下争看填充巨象的人潮语声渐渐远去,我开始感到被幽禁的恐惧。我记得,当时在这里面上了8小时的课后,变得多么急切于接收一些外在感官的刺激;冲到馆外,更让我有脱逃成功般的喜悦,人行道上汹涌的人潮让我感到亲切,交通繁杂的噪音让我松了口气。
我在上回看到维西博士的地方找到他,那是一个散置着不锈钢手拉车的实验室。手拉车中尽是鸟或动物的骨骼、牙齿、股骨,以及颚骨等,架子上有更多骨头和其他叫人不舒服的人体遗骸,像头盖骨、萎缩头骨等。维西博士顶着满头银发,戴着厚重眼镜,正坐在他的办公桌后打电话。待他放下话筒后,我就把箱子打开,拿出装有德博拉·哈威左手骨头的塑料袋。
“‘毒品沙皇’的女儿,是吗?”他不客气地问,从我手中拿走袋子。
那听来像是个奇怪的问题。但是,从某方面来说,又相当正确,看来那原是个女孩儿的德博拉此刻已经仅存有科学检测用的价值,一块人体物质证物而已了。
“是的。”我说。而他从袋子里拿起一只指骨,开始轻轻地在灯光下转动察看。
“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告诉你,凯,这不是发生在死亡后的割痕。虽然一些老的割痕可以看起来像新的,但新近的却不可能看起来像老旧的。”他说。“这割痕里面的颜色因外在环境而改变了,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