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托洛茨基,不懂得革命的马克思主义,不懂得真正的无产阶级革命。更不懂得这种革命的艰巨性、复杂性和残酷性。而他又无法在短短的几天里把自己的思想历程用通俗易懂的话说出来,以取得母亲的理解。于是,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娘,因为我不愿放弃自己的信仰!”
母亲仰起苍老而困惑的脸孔:“信仰?信仰是啥?”
“是……是一种你相信的并愿为之奋斗终生的目标。”
“舜儿,那……那你信仰的是啥?”
“马克思主义!”
母亲更加不理解了:“哎,你这信仰好啊!如今谁不信马克思主义?!你家兄弟和兄弟媳妇都信仰着哩!可为啥你信仰马克思主义还要蹲共产党的监狱?”
问题又回了头,季伯舜苦苦一笑:“娘,你不懂,嘴上说信仰马克思主义的多着哩,可有的人是真信,有的人是假信!”
母亲问:“你是真信么!”
季伯舜庄重地点了点头。
母亲舒了口气:“那敢情好!”然而,话音刚落,母亲又不放心地问:“既是真信,那你为啥还蹲共产党的监狱?莫不是你瞒着娘干了坏事?当了叛徒?”
季伯舜动了感情,冲动地把母亲的手拉到自己怀里,低下头将自己花白的脑袋贴到母亲的手臂上,摩擦着,说:“娘,别人不理解我,你老人家还不了解我么?我十六岁的那年夏天,穿着一身蓝粗布衣服,从这儿去北京求学的时候,不是你说服了父亲,让我走的么?你对我说:‘舜儿,要跟好人,学上进’,这话我一直记到如今!”
母亲陷入了无限深情的回忆:“是哟,那是民国八年,按现在的说法是多少年来着?”
“娘,是1919年。”
“是哟,那时,你二妹妹、三弟弟都出生了,咱家那个小铺子还对付着开下去。”
“1938年抗战全面爆发后,我从上海回了趟家,你又对我说:‘舜儿,你是干大事情的人,娘知道,娘不拦你,可你得牢牢记着,不论干啥大事都得先做个好人!世道太乱,做个好人不容易哟!’”
母亲眼中的泪喷涌而出:“是哟!是哟!那时你父亲已过世了,你小妹妹伯华才十二岁,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你要走了,伯华不放你走,抱着你的腿哭呀哭呀,哭得你眼圈都红了……”
“1947年,你和我小妹伯华到清浦探监的时候,又告诉我,‘舜儿,这牢咱已是坐了,就得有点骨气,可不能向他们招供,坑害别人噢!’”
“是的!是的!那年伯华二十一岁了,探监回来哭得那个伤心哟!唉!不能提。伯华就是那年秋天认识傅月文的。她说她要在清浦陪着你,后来,就嫁给了傅月文,那时傅月文当邮差哩!伯华说,她和月文常去探监看你,是么?”
季伯舜点了点头:“伯华小妹差不多每月都来。”
“我这一群儿女中,也只她最孝敬!要是在伯华那儿,她断不会让咱娘俩住店的……”
季伯舜把母亲的胳膊放下了:“娘,你这一次次的嘱咐,我都记着哩!我咋能当叛徒,出卖自己的同志呢?娘,别人不相信我,你得相信我,你的大儿子季伯舜从没做过坏事,从来没有啊!娘,你得信我呀!”说罢,膝头一软,跪在了母亲面前。
母亲用颤抖的手抚摸着儿子的肩头,连连说:“信!信!娘都信!舜儿,你起来!”
季伯舜不起,举着花白的脑袋,“咚咚咚”,给母亲叩了三个响头,而后,仰着满是泪水的脸庞对母亲道:“娘,儿对社会、对国家、对革命,于心无愧!可儿对娘,对您老人家是有愧的!你养儿一场,除了辛劳,除了不断地探监,除了担惊受怕,没得到儿一点好处!娘,你就全当没生过这么个大儿子吧!”
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