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代初,茅盾的文学活动仿佛又恢复了20年代初那股活跃的劲头,“左联”的事,报纸约稿,出版社要书,杂志社要文章,无聊文人的攻击,犹似一场文化风暴,铺天盖地,把茅盾整个儿都淹没在文化之中。因此,30年代前5年,是茅盾创作的黄金时期,《子夜》、《春蚕》、《林家铺子》等现代文学史上的名作,都是这个时期创作的。
1932年底,茅盾写完了《子夜》的后记之后,乘兴又写了一篇《我的回顾》,对自己5年来的创作道路,作一个简要的回顾。短短的5年当中,茅盾在革命的高潮之后,冷静思索,勤奋创作,写出了三个长篇,两个中篇及十几个短篇,奠定了茅盾在新文学上的地位。5年中,茅盾左冲右突,努力“使自己不至于粘滞在自己所铸成的既定的模型中”,不断改换题材:知识分子题材、都市题材、乡镇题材、历史题材等,这些都显示了作家的努力和追求。在回顾自己5年来走过的历程,茅盾谦虚中充满自信,他说:“1927年9月,我开始作小说,到现在已经整整5个年头。5年来,除了生病(合算起来,这也占据了两年光景),我的精神时间,几乎完全在小说的构思与写作上。”接着又说:“我所能自信的,只有两点:一、未尝敢‘粗制滥造’;二、未尝为要创作而创作,——换言之,未尝敢忘记了文学的社会的意义。”
一个做小说的人“不但须有广博的生活经验,亦必须有一个训练过的头脑能够分析那复杂的社会现象;尤其是我们这转变中的社会,非得认真研究过社会科学的人每每不能把它分析得正确。”他还说:“我永远自己不满足,我永远‘追求’着。
我未尝夸大,可是我也不肯妄自菲薄!是这样的心情,使我年复一年,创作不倦。“
从某种意义说,茅盾在政治与文学的天平上,似乎文学创作更有成绩,似乎更有发展前程。但是,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又驱使茅盾不忘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使命。
因此,瞿秋白、鲁迅等友人和茅盾来往十分密切,包括许多左翼文化人士,来往十分频繁。而茅盾的论人论文的尺度,政治、社会功利方面,尽量和党当时的要求相近。所以,茅盾当时曾向瞿秋白提出,要求恢复中共组织关系,希望在党内受到直接指挥。瞿秋白无论在经历上、志趣上,和茅盾有许多相似之处。因此两人十分投机,共同语言也较多。听了茅盾的要求,秋白表示尽快向中共核心组织反映。但此时六届四中全会已开过,王明夺取了上海党中央的领导权,秋白被排挤出党的核心,因此对瞿秋白转述茅盾的要求,中共中央似乎不大在意,竟没有答复。
一天,“左联”成员阳翰笙来到茅盾家里,拿出他在上年出版的长篇小说《地泉》说,出版社要再版,希望茅盾给这部小说作序。《地泉》是包括“深入”、“转换”、“复兴”三部曲的长篇小说。作品反映农村革命的“复兴”。但由于这部作品写作时正受太阳社朋友倡导革命文学的影响,小说的概念化缺点十分明显。
茅盾在前段时间,对这种所谓的革命文学作过批判。
其中包括阳翰笙的这部长篇小说。
于是茅盾对阳翰笙笑道:“你要我写序,我就要批评这部作品。”阳翰笙点点头,认真地说:“我知道,我也想过,无产阶级革命文学从1928年发生到现在,已经经历了5年的历史,正在走向成熟。这本书是几年前写的,本不打算印了,现在既然有书店肯再版,就借再版的机会,请几个朋友写点文章,也算对这本书作个定评。”
“有那些朋友写了序?”茅盾听说阳翰笙请几个朋友写序,问道。
“瞿秋白、钱杏邨。”阳翰笙回答。
“那好,我也写,不过您不要动气啊。”茅盾笑道。
“哪里,哪里。”阳翰笙忙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