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文艺界向来被称为“阶级斗争的晴雨表”。对于中国文艺界来说,一九五七年的春天也是不平常的,不平静的。
很出乎意料,四川省在一九五七年初新创办的一家诗刊——《星星》,在创刊号上所发表的一组不起眼的散文诗,引起了全国的注意。
这组散文的作者,不过二十六岁而已,瘦瘦的小伙子,名日“流沙河”。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他那一组全文不足五百字的散文诗《草木篇》,会在一九五七年成为震动全国的“名作”!
待历史的硝烟散尽,笔者飞往成都,步入流沙河的书房①,请他回首那“不平常”的往事……
流沙河,如今依然那般清瘦,一派书生气质。他那双大眼睛,显得格外明亮。只是岁月在他的白净的脸上刻下了坎坷的皱纹。当年的青年诗人,如今也垂垂老矣。当我拿起相机给他拍照时,他指着书房里挂着的一幅太极图说:“把太极图也拍进去!”于是,他端起椅子,特地坐到太极图跟前让我拍照。
我问起流沙河其名,是否取义于《西游记》中那条流沙河?沙和尚便出自流沙河。
他笑道,他本姓徐。按徐家大排行,算是老九,于是小名唤老九——恰恰是那“臭老九”的老九,也是京剧《智取威虎山》中“老九走不得”那老九!由老九,又派生出一个小名,叫“九娃子”。他的正儿八经的“大名”,叫徐勋坦。他的身份证上,写着徐勋坦。他说,他取流沙河为笔名,与《西游记》无关:
“我的笔名初用流沙二字,一九五零年发现四十年代已有诗人用过,遂添一河,不涉《西游记》也。”
流沙河这笔名,享誉于中国文坛,如今几乎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本名。
据流沙河说,他虽自幼喜爱文学,可是高中毕业后却考上四川大学农业化学系。他“身在曹营心在汉”,居然不去听课,热心于写作。他写诗,写小说。一九五零年,他出版了平生第一本诗集《农村夜曲》以及第一本短篇小说集《窗》,还去北京出席了全国青年文学创作者会议。
流沙河名噪全国,是由于他写了那“大毒草”《草木篇》,其实,当他写《草木篇》的时候,压根儿没想到这一组短短的散文诗,会成为“全国共讨之”的对象。
据他自云,那是一九五六年秋日,他在北京的文学讲习所结业后,登上南行的列车回四川,一路上思绪起伏,挥就五首寓言式的散文小诗,即《白杨》、《藤》、《仙人掌》、《梅》和《毒菌》。写毕,由于所写非草即木,便冠以《草木篇》为总题。文末原注明的写作日期是“一九五六年十月三十日”。
这时,《星星》诗歌月刊正筹备创刊,全部兵马为“二白二河”,即白航、白峡,石天河、流沙河。创刊号亟需诗作,流河便拿出《草木篇》。这样,一九五六年元旦,当《星星》创刊号面世之际,《草木篇》也就首次发表了。
《草木篇》全文如下:
在人们的印象中,流沙河是一九五七年的“大右派”,《草木篇》是“大毒草”,他和他的作品遭到挞伐总是在反右派运动开始之后。
然而,流沙河的回忆,完全出乎我的意想:《草木篇》遭到批判,被指责为“大毒草”,竟然在一九五七年初!
根据流沙河的回忆,我来到离他家不远的四川省图书馆,查阅了当年的《四川日报》及《成都日报》。那“白纸黑字”,清晰地记录了历史的脚印。
《草木篇》一开始并没有引人注目,导火线是一九五七年一月八日《成都日报》在报导《星星》创刊的新闻时,引述了该刊主编白航对记者所谈的一段话:
“要是没有党中央提出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方针,刊物是办不起来的。诗歌的春天来到了!不单是诗,整个文学也一样,正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