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第(1/10)页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子贡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

    马尔林斯基咖啡馆坐落在天津英租界伦敦道西头,是座三层的新殖民地式建筑,下边是店堂,上边有客房。在东西方世界最隐密的深处,这座不起眼的小楼却享有极大的名声,因为,它正是了不起的远东情报俱乐部所在地。

    姚千里是沿着伦敦道步行过来的,由东向西。街道两边的墙壁上,还可以随处见到刚刚退去的洪水的痕迹,地面却早已干燥起来,给他半旧的皮鞋沾了些秋天的尘土。偶一转目,他望见一对日本母女走进街边花园,身上穿着雅致的和服,女孩子大约只有三岁,玩偶似的。望着这母女宛若画中人物一般,很难让人联想到外边正驻扎着十几万如狼似虎的日本兵,随时都可能冲进租界来。

    咖啡馆的经理,前白俄军官别斯土舍夫给了姚千里一个大熊般的拥抱,两只手敲鼓似地锤打他的后背,口中却道:“姚爷,我尊贵的朋友,您也太不够意思啦,有日子没来瞧我。”他是情报俱乐部管理委员会的秘书,在本地居住了20年,土语讲得像土著。

    姚千里好不容易抽出身来,抱拳拱手重新见礼,道:“不提也罢!一言难尽哪。”自从他三个月前犯下了大错,或者说自从他犯下了那桩滔天大罪,他便再没有登过俱乐部的门。四百多名八路军干部是因为他才牺牲的,而他自己却还活得好好的,所以,这件事对于他,绝不是用“耻辱”两个字便能描绘得清楚的,它应该有更深刻的意义。

    他取出厚厚一叠联银券,放在桌上道:“这是到年底的会费,我下个礼拜一重新回到俱乐部。”

    别斯土舍夫将两只肥手紧紧地夹在腋下,叹了口气:“您这是何苦?自从情报市场开张,卖了住宅交会费的,您大概是头一位。”姚千里道:“你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代表谁,所以应该明白,钱对于我没有意义。”前白俄军官两眼湿润起来,道:“但是钱对您的女儿有意义,没有家,您就不是一个尽责的父亲。”姚千里没有回应这个话题,因为他确实无言以对。别斯土舍夫接着道:“人的面子可不能拿来当饭吃,还是算了吧。以您的善良和好名声,根本不用开口,只要使个眼色,便会有那受过您恩惠的同行前来帮忙,甚至犹太人都会替您大开吝囊,更何况那些您救过他们性命的各国间谍?”

    姚千里知道自己无法对他讲明内心的一切。别斯土舍夫又道:“或者,您也可以像别人那样,把这笔钱拿出一半来,了结那桩出错的生意,您的俱乐部会员资格也就自动恢复了。”见他只是摇头,别斯土舍夫锲而不舍:“如果您难为情,我可以替您出面了结这件事,也省得您到了那天受辱。”

    姚千里静静地望着这个性情忧郁的俄国人,深知他是一番好意,然而,他自己却不能逃避,也无可逃避。那个污辱性的仪式,是他自己的选择,也是情报俱乐部的规矩——这是一个促狭的法国人在20年前想出来的馊主意,时至今日,只有一个间谍真正接受过这种处罚,而到了那天,他姚千里将会是第二个。

    1939年的夏天来得很早,6月的天气已然热得让人们换上了夏装。11日,在河北省深县发生了一桩惨案,国民党张荫梧部偷袭了八路军后方机关,惨杀干部战士四百多人。

    其实,早在5月底,姚千里就得到了一份相关情报,是他用日军尚未公布的《战时外币管理细则》从一个意大利人手中换来的。那家伙给德国军火商与在华北的国民党军队牵线,顺便也拿德国人的消息和国民党军队的动向在俱乐部里卖几个小钱,作为他逛白扇子俄国妓馆的买花之资。意大利人说,张荫梧的军队在6月上旬将由驻地向东移动,到德石线东边一个叫青兰的四等小站上,接一批伪装成筑路机械的德国军火。

    张荫梧是臭名昭著的“摩擦”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