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窗——最近刚擦过——外面是街道。牆上挂着镶在镜框里的美术作品和照片。也许是价值连城的真迹,也许是一钱不值的垃圾——雷布思对美术并无研究。雷布思很喜欢其中的一幅画,画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白发老人独坐在一块石头上,四周是荒芜的平原。他的膝头放着一本摊开的书,但却抬头仰望着天空中一道射向他的光芒,面上不知是惊恐还是敬畏。这幅画有一种圣经般的意味,雷布思不知道它表达的是哪个典故,但是他认得那个人脸上的表情。以前,当一个嫌疑犯精心编造的不在场证明被当场揭穿时就是这样。
大理石砌的壁炉上有一面很大的镀金框镜子。雷布思仔细看着镜中的自己。在他身后可以看到整个房间。他知道自己跟这地方完全不搭配。
一间卧室是客房,另一间则是林兹自己的卧室。屋内飘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床头柜上放着六七个药瓶,还有一迭书。床已经铺好了,中间摊着一件晨衣。林兹是个严格遵守习惯的人,今天早上他似乎也并不特别赶时间。
再上一层,雷布思又找到两间卧室和一间浴室。其中一个卧室里有一丝潮湿的味道,天花板也有点掉色。雷布思相信林兹的访客不会很多,所以没有必要重新装修房间。回到楼梯口,他看见有一侧的楼梯扶手已经拆下来了,靠在牆边待修。这么大的一栋房子,总有这样那样的东西会坏掉。
他又回到楼下。霍根在地下室。厨房有一扇门通向后花园——石头铺的天井,草地上散落着落叶,一道爬满常春籐的牆围起这个私密的空间。
“看看我找到了什么。”霍根说着,从工具房走出来。他手里拿着一段绳子,一头有被切断的痕迹。
“你觉得它跟那个绳套能对得上?这也许能证明凶手到过这里。”
“说明林兹认识他们。”
“办公室里找到什么没有?”
“那要花些时间。找到一本通讯录,里面有很多人,但似乎大多数都是很久以前的了。”
“你怎么知道?”
“电话号码用的是老的长途直通号码。”
“有电脑吗?”
“连打字机都没有。他用复写纸。有很多写给他律师的信。”
“想让媒体闭嘴?”
“你的名字也出现了两三次。楼上有什么?”
“你去看看。我去检查一下办公室。”
雷布思走楼梯回到底楼,站在办公室的门口,打量了一下四周。接着,他坐到书桌前,想象这是他的房间。他会在这里做什么?处理日常事务。办公室里有两个文件柜,但他必须站起身才能够着它们。他已经是个老人了。估计文件柜里放的都是用不到的信件,最近的东西应该在比较容易够到的地方。
他打开书桌的抽屉查看,找到了霍根提到的通讯录、几封信,还有一只小鼻烟壶,里面装的东西都已经结成整块了。林兹甚至不允许自己保持这样的小恶习。最底下那个抽屉里有几个文件夹。雷布思取出标记着“日常/家务”的那个,里面夹着账单和保单。有个棕色的大信封上写着“英国电信”。雷布思打开信封,取出电话账单。那是今年所有的账单,最近的一张就放在最上面。雷布思颇为失望地发现这张账单上并没有列出通话明细。然而其他的账单上都有。林兹非常仔细,在每个号码边上都写上了人名,复查英国电信计算的总数,记在每一页的页脚。整年都是如此……但到了最近忽然变了。雷布思皱起眉,发现倒数第二份账单不在这里。会是林兹错放到别的地方去了吗?雷布思无法相信他会把东西放错。缺少一张账单,对他井井有条的生活来说就是严重的混乱。不对,它一定在什么地方。
但是雷布思就是他妈的找不到。
林兹的信件都跟正事有关,不是写给律师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