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孝恪说得不错,皇帝和兵部尚书李靖此刻都在御苑里。
李世勣刚一进入后苑,就惊讶得瞠目结舌,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原本树木茂密郁郁葱葱的御苑里此刻除了最外面一圈林木依旧如故以外,里面的地势情形均已大变。两道直直耸起的土梁假山自南而北纵贯而去,一条水流涌动的溪水夹在中央蜿蜒流淌,两道梁子越向北便越相互靠拢,平坦的地面也越来越少,在最狭窄处交叉两座石亭耸立,隔溪相望。李世勣武德五年来长安觐见的时候也曾御苑赐宴,那时节御苑里虽然没有什么楼台亭阁,然则山水相依丽色清幽,各种野物鸟兽奔行其间,真真仿佛人间仙境一般。若不是跟着郭孝恪一路行来,他几乎要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他毕竟是在战场上打磨了十几年的宿将,根本不用郭孝恪解说,转眼之间便瞧出了这御苑变化的奥妙所在。
昔年的瓦岗豪杰轻笑一声,傲然问道:“皇帝可是在并州等我么?”
郭孝恪抚掌大笑:“正是!”
这整座御苑,竟是被人力生生改造成了一幅缩减了倍数的山川河流形势图。
李世勣大步前行,穿过了两座土梁硬生生挤出来的“雀鼠谷”,转过代表着并州以南战略要地介休的石亭,沿着那条象征着“汾水”的溪流径直向北行去。
大唐天子李世民着一身扎束整齐的便服,正坐在一张特制的胡床上等着他。
“臣左监门卫大将军并州刺史都督并晋璐汾忻岚石仪州诸军事李世勣叩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世勣表情严肃一丝不苟地跪倒尘埃行过了三跪九叩大礼,待李世民说到第三遍“平身”才提着袍子站了起来。
待站直了身躯,他才向盘膝坐在皇帝身侧的兵部尚书李靖躬身行礼:“李世勣见过药师!”
李靖略有些局促地笑着拱手还礼:“曹国公一路风尘困顿,辛苦了!”
两位威震三军的李大将军见面倒是客气得紧,只不过皇帝却似乎没有耐性寒暄客气,劈头便问道:“懋功,你的马政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李世勣稳了稳心神,道:“今年开春产下的四千八百匹马驹力气还未长足,臣估计到明年春夏,应该便可以跟着运一些不甚紧要的辎重了,只是一岁口的马耐力差,走不得长途,总要到明年秋后才能正式编入军厩从征。”
李靖在一旁对皇帝道:“陛下,两岁口的马还是太嫩,即便能跟着上战场,关键的时候也是顶不住的。要能用得上,总要三年以上才好。别的都可从速,这件事情却急不得!”
李世民咬着牙思忖半晌,苦笑道:“其实三岁口的马也不过才入青壮之年,长途奔袭下来,只怕十停里要折损七八停。我担心的是今年并州只有不到五千匹新马,明年春天就算再产五千匹,到贞观三年春天也才不过两岁口,还不经用。如此我们定的三年之期,便要延后了……”
李世勣抬头看了看皇帝,说道:“臣以为贞观三年动手似乎还是急切了些。我并州现在的骑兵不过一万三千之数,且装具不足。在河东作战尚且够用,若要远袭漠北却勉强得很。”
李世民看了看他,苦笑一声道:“懋功不明白,这都是计算好了的,贞观三年秋天是最佳时机,若是错过了,只怕颉利便能喘过这口气来,那时候纵然我们准备好了,打起来恐怕也会旷日持久。”
见李世勣不解,李靖道:“懋功还不知道吧,右卫大将军霍国公柴嗣昌、殿中省少监薛万均昨日已经奉节离京。为了封锁消息,陛下授节符没有升显德殿,也没有设行军总管府。霍国公此番是以夏州都督的名义节制灵夏诸州兵马,为的便是不使北虏警觉生变……”
“梁师都?陛下准备明年开春便克定朔方?”李世勣这一惊非同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