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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知不知道是谁过世了?”苔丝问。

    “你说什么?”母亲闭上眼睛,仰面迎接阳光。

    此刻的她们正在圣安吉拉小学的操场散步。她从当地药店租来一架轮椅,这样她就能推母亲出来散散心了。苔丝以为母亲会讨厌轮椅,可她看上去却颇为享受。她挺直腰杆,精神饱满,似乎正端坐在晚宴桌前。

    利亚姆正在校园内探险,她们停下脚步静静享受着早晨的阳光。过不了几分钟,行政秘书就会帮她们安排好利亚姆的入学事宜。

    苔丝的母亲今天早上就搞定了一切。“利亚姆可以放心地入读圣安吉拉小学了!”露西骄傲地对苔丝宣布。事实上只要他们愿意,利亚姆随时可以入学,只不过苔丝曾表示“我们不急着做安排,一切可以等到复活节之后再说”。苔丝没有请母亲给学校打电话。难道不能有一天什么都不做,只等着惊喜降临吗?母亲让一切变得真实无比,不可改变。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取消这次约会。”露西说,好像要做出某种牺牲。

    “你已经约了人家?”苔丝问,“都不事先问问我?”

    “我认为,我们应该迅速下定决心。”

    “好吧。”苔丝叹了口气,“那就去吧。”

    不出意料,露西坚持陪女儿一起去。她会帮女儿回答一些问题,正如女儿小时候一样。那时的苔丝面对陌生人要很努力才得以克服羞怯。母亲一直以来都愿意替她开口。苔丝觉得有些尴尬,却也觉得无比放松,像在五星级酒店享受服务。既然有人帮你搞定那些难事,为什么不好好躺着呢。

    “您知道是谁过世了吗?”苔丝又问。

    “过世?”

    “那儿正在举行葬礼。”苔丝指着毗邻学校操场的圣安吉拉教堂。四个小伙子正把一副灵柩从里面抬出来。

    有个人走到了生命尽头,他再也感受不到阳光照耀在脸上的滋味了。苔丝希望眼前的场景能冲淡自己的痛苦,结果却是徒劳。她想象着威尔和费莉希蒂此刻正云雨巫山,就在她的床上,在这大白日里。毕竟他们没其他地方可去。脑中的画面给苔丝带来乱伦般的罪恶感,肮脏而不道德。

    她耸耸肩。口中泛起一阵苦味,像是喝了一夜劣酒。视线变得模糊。

    宜人的天气完全无法平复苔丝的心情,好天气像是在嘲笑她的痛苦。一层金色的薄雾拥抱着悉尼,校门口的日本红枫红得像火焰,山茶花竞相绽放,一片姹紫嫣红。亮红色、黄色、杏色的花木以及秋海棠装点教室的窗户,圣安吉拉教堂的砂岩小径与蓝天交相辉映。世界仿佛会说话:“世界如此美妙,苔丝你能有何烦恼?”

    苔丝试着让自己的口吻轻松一些:

    “您不知道那是谁的葬礼吗?”

    她其实并不关心葬礼,她就是想听人们说说话。说什么都行,只要能把威尔轻抚费莉希蒂雪白娇躯的画面赶走就行。费莉希蒂的皮肤细滑如白瓷,苔丝则遗传了父亲,肤色偏黑。苔丝的有位来自黎巴嫩的曾祖母,可惜在她出生前便与世长辞。

    那天早晨威尔打过电话。苔丝本想忽略它,可是一看到他的名字,忍不住升起一丝希望。他来电话是想承认错误,请求重新开始?

    然而电话里的声音沉重而严肃,察觉不出一丝笑意。苔丝的希望很快破灭了。“你还好吗?”威尔问,“利亚姆还好吗?”瞧他说的,好像母子俩的悲剧和他没半点关系。

    苔丝多想告诉威尔:你是个不折不扣的侵略者!她想告诉这个冷漠、木讷的入侵者,他干的好事,他如何碾碎了自己的心。她记忆里的威尔愿意帮她解决烦恼,会为她打抱不平,会帮她倒茶,放洗澡水,为她指出生活中有趣的方面。可是这一次根本不存在有趣的方面。冷漠、木讷的真正入侵者是威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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