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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眼鼻深埋在皱纹与老人斑间的白发老婆婆,身着日常家居服的家庭主妇,幼稚园儿童,化缘僧,下班返家的粉领族……所有人物皆不同,作品之间也没有任何脉络可寻,会场仿佛被各色人等层层包围。其中有职业不详,年龄不详的脸孔,有个性鲜明的脸孔,也有平凡无奇的脸孔。

    除了摄影相关资料外,照片旁并无任何解说。摄影地点或时间也不相同,仿佛是随机搜集市井小民的肖像一般。除了容子以外,没有任何纶太郎熟悉的面孔,但是所有照片的共通点却是一目了然。

    所有照片像是盖过章般地整齐画一,人物全都闭上了眼睛——不是眨眼,而是紧闭双眼。显而易见地,所有人应该是听从摄影师的指示这样做。看来展览名称是故意玩弄发音相似的“faith”与“face”。

    田代的技法的确了得,整体的概念非常清晰明了,每张照片的感觉并不做作。或许封锁人物凝视镜头的眼神,不仅能够捕捉到表情呈现冥想的模样,更暴露出毫无防备的真空状态。如果这些是黑白照片,说不定还会令人联想到石膏制的死者面具。照片中的人物虽然个个神情自然,却令观者莫名地焦躁不安。因为,自己仿佛公然窥视他人的睡脸。

    纶太郎不好意思站在容子照片前,于是他站在一位年轻小姐的身后,稍微瞄了一眼后便立刻快步通过。约略浏览过所有作品后,纶太郎觉得心中另有一番领悟,脚步不自觉地踱回容子的照片前。

    照片中的容子依旧脂粉未施,发型乱糟糟的,像只豪猪正在恫吓敌人。她身穿白色男性衬衫,挽起袖子,细领带松垮地垂下,神似罗柏·梅普索普⑦《马儿们》专辑封面,或许这是她所能献上的微薄崇拜吧。容子放松的脸上不见一丝任性不耐烦的神情。

    纶太郎伫立在容子紧闭双眼的脸孔前,往日的情感不自觉地涌上心头,这并非受到刚才田代搅合的影响。她与经纪人的婚外情是否影响乐团成员间的人际关系,纶太郎至今也不清楚,他只知道四年前的夏天,滝田缠讼三年的离婚诉讼终于底定,在那前后,“苗条女孩”成军十年的乐团活动也画上休止符,并在武道馆举行盛大的告别演唱会,那时他才从容子那不知算是抱怨还是自问自答的口中听闻这个复杂状况。不过,他始终没有将这件事透露给其他人知道。

    那年圣诞节前的一个星期,容子突然来电,先是闲聊琐碎杂事,然后才娓娓道出她已经结婚改姓。容子说,她希望纶太郎第一个得知这项消息。纶太郎向她道贺恭喜,并谢谢她的通知,纶太郎已经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答了,总之他就这样度过了九十年代中期。

    后来容子单飞,发行了两张以专业音乐人为诉求对象的专辑,最近则开始挖掘新人,从事制作工作。虽然她婚后并未就此与纶太郎断绝音讯,两人之间也无须避嫌,但是已经不能像往昔一样自在地相处,他想起容子走路时右脚稍微拖地的习惯,心中不禁涌上一阵落寞,纶太郎想着人生就是如此吧。所以,纶太郎与她之间真的毫无瓜葛。

    咦?凝视照片时,纶太郎突然发现容子的脸孔有些陌生,他仿佛在看着长相与容子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人。他无法具体形容是哪儿不同,但是凝神注视,只觉得越看越不对劲。照片中的确是同一张脸孔,但是似乎某处产生微妙的失衡。

    难道是照片中的脸孔双眼紧闭,才让自己产生这样的错觉吗?或是结婚后容貌有所变化吗?可是田代方才已否认这项说法。纶太郎摇了摇头,他想不起上次是何时见到容子,心中只觉得一阵不耐。

    他偏着头,退后一、二步,试着比较相邻的照片,他发现这种疏离感不仅存在于容子的照片中,连素未某面的陌生人脸孔看起来也有相同的感觉。一瞬间他以为莫非是自己的视网膜倒转了,不过在那同时,他顿悟造成这种疏离感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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