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为什么呢?再说,客人猛地抓过帽子,很快起身告辞,好像想起了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其实,什么事情也没有;他从一再表示歉意、力图挽回面子的主人那热烈握别的手里匆匆抽出手来,这又是为什么呢?这位起身要走的朋友,嘿嘿冷笑,刚出门口,立刻暗暗发誓,永远不来看这个怪物,虽然这个怪物实际上是个再好不过的小伙子。与此同时,这位朋友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幻想,无法摆脱一个小小的古怪念头,这就是:要把刚才的交谈者在整个会面期间的脸色和一只倒霉的小猫的神情约略做一对比,小猫被孩子们蛮横地抓住,揉来搓去,受到恐吓与百般欺凌,弄得狼狈已极,最后,躲开了那些顽童,钻到椅子下面的阴暗处,在那里休息,整整一个小时气得竖起背毛,喷着鼻息,用两只爪子洗它那蒙垢受辱的小脸,此后很久很久还怀着敌意,观望四周的天地和动静,甚至怒视着好心肠的女管家为它留下的主人家的残羹剩饭,这又是为什么?……”
“您听我说,”娜斯津卡插话了,她两眼圆睁,微微张着小嘴,一直带着惊讶的神情听我说话,“您听我说:我根本不懂得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情,也弄不明白为什么您要向我提出这样一些荒唐可笑的问题;不过,我料想,所有这些稀奇古怪的遭遇一定和您有关,每字每句都和您有关。”
“毫无疑问。”我煞有介事地回答。
“好,既然毫无疑问,那就接着讲吧。”娜斯津卡说道,“因为我很想了解结局如何。”
“娜斯津卡,您想知道,我们的主人公,或者更确切一点说,我这个人,因为整个故事的主人公就是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在自己的角落里都干了些什么吗?您想知道,为什么一位朋友的不期而至,竟害得我整天这样惊慌、忙乱、举止失措吗?您想知道,我的房门被人推开时,为什么我会惊恐得跳起来,窘得满脸通红?为什么我不善于款待客人,而自己的殷勤好客反倒成了沉重的思想包袱,并为此羞愧得要死吗?”
“嗯,不错,不错!”娜斯津卡回答说,“正是这样。请注意:您讲得真是出神入化了。不过,可不可以讲得不那么天花乱坠呢?您说的很像是从书本上读来的。”
“娜斯津卡!”我用庄重的严肃口吻回答道,却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亲爱的娜斯津卡,我知道,我是讲得天花乱坠,可是——很抱歉,我不会用别的方式讲话。现在,亲爱的娜斯津卡,现在我好比是所罗门王的魂灵,它在贴有七张封条的坛子里禁闭了一千年,这七张封条终于被人撕掉了。现在,亲爱的娜斯津卡,我们久别重逢了——因为我很早以前就认识您,娜斯津卡,因为我早就在寻找一个人,这次见面就是征兆,表明我找的正是您,说明我们命中注定要在此刻相会——现在,我头脑中的几千个闸门都已经打开了,我必须让滔滔不绝的话语像江河一般奔流,否则我就会憋死。因此,请不要打岔,娜斯津卡,请您乖乖地好好听着;要不我就不讲了。”
“不、不、不!别这样!您讲吧!以后我一句话也不说就是了。”
“那我就接着讲:娜斯津卡,我的朋友,一天当中有那么一个小时叫我特别喜爱。那时,几乎所有的杂事、公事、业务事项都告一段落,大家全忙着赶回家去吃饭,去躺下休息一会儿,一路上还在琢磨着一些开心的事,全都关系到如何消磨黄昏、夜晚和剩下的闲暇时光。在这一个小时,我们的主人公——娜斯津卡,请允许我用第三人称讲话,因为用第一人称讲这一切委实令人羞愧难当——是这样,在这一个小时里,我们的主人公也并非无事可做,他跟在别人的后面走去。不过,有一种异样的满足神色,在他那苍白的、仿佛已有些发皱的脸上忽隐忽现。他满心欢喜地凝望着晚霞在彼得堡的冬日长空中缓缓消失。我说他凝望,这是撒谎;他不是凝望,而似乎是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