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莫斯科,皮埃尔一走进他的巨大住宅,就看见那几个愈益憔悴的公爵小姐和大批仆人。驱车进城时,他看见神像金光闪闪、烛光辉煌灿烂的伊维尔教堂,看见克里姆林宫前广场上洁白无瑕的新雪、马车夫和西夫采夫·符拉日克
莫斯科上流社会,不论男女老少,都虚席以待,像欢迎久盼的贵宾那样欢迎皮埃尔。在莫斯上流社会看来,皮埃尔是个极其善良可爱、聪明乐天而又大方的怪人,是个疏懒而热情的老式俄国贵族。他的钱袋总是空的,因为他对谁都慷慨解囊。
捧场演出、劣等绘画、雕塑、慈善团体、吉卜赛人、学校、募捐聚餐、纵酒狂饮、共济会、教会、书籍,不论什么事,不论什么人,都不会遭到他的拒绝。要不是有两个向他借过很多钱的朋友监护他,他早就把财产散光了。在俱乐部里,从来没有一次宴会和晚会少得了他。只要两瓶马尔果酒落肚,往沙发老位子上一躺,他就被团团围住,许多人同他谈话,争论,嬉笑。不论哪里有争吵,只要他和蔼地一笑,说一句得体的笑话,就会太平无事。如果没有他参加,共济会的聚餐就枯燥乏味,兴趣索然。
在单身汉晚餐结束后,他露出和蔼可亲的微笑,答应快乐的伙伴们的要求,同他们一起去什么地方。于是年轻人就发出一片兴高采烈的欢呼声。在舞会上,要是少了一个舞伴,他就参加跳舞。年轻的太太小姐喜欢他,因为他不追求哪一个,对谁都客客气气,特别是晚餐以后。“他挺可爱,但他没有性别。”他们都这样说他。
莫斯科有几百个安度着余生的退休高级宫廷侍从,皮埃尔就是其中的一个。
七年前,当他刚从国外回来时,要是有谁向他说,他无需探索,无需思考,他的道路早已确定,不论怎样挣扎都无法改变处境,他会大吃一惊的。他无法相信这样的话。他不是一心一意想在俄罗斯实行共和,有时也想做拿破仑,做哲学家,做策略家和征服拿破仑的人吗?他不是认为能够并热烈希望改造堕落的人类,同时使自己修心养性成为完人吗?他不是创办了学校和医院,解放过农奴吗?
可是现实又怎样呢?他是一个戴绿帽子的有钱的丈夫,退休的宫廷高级侍从,喜欢吃吃喝喝。他敞开衣服小骂政府,他是莫斯科英国俱乐部的成员,是莫斯科上流社会招人喜欢的红人。他成了七年前他非常蔑视的退休的莫斯科高级宫廷侍从,想到这一点他好久不能甘心。
有时他安慰自己说,这种生活是暂时的,但另一种思想立刻又使他吃惊:多少人进入这种生活和这个俱乐部时齿发俱全,而退出时已齿发全落了。
得意的时候,皮埃尔觉得他跟他以前所蔑视的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