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說、「胡蘭成氏的案件,我坐視是失信於中國人,要救
又說不能用外交的方式,現在我就去上海路十二號解放胡氏,那邊的警衛必阻擋
,我就開槍,他們當然還槍,我非死即傷,我是日本大使館的館員,你就有理由
出動憲兵去包圍,救出胡氏了。」當下河邊被感動,說道、「不必你去,我亦可
這樣做的。」日本的佐官做錯了事受懲處,亦只是調遷,不比池田要犧牲生命。
池田問他是否還要請示憲兵司令,他說不用請示,此刻他即可下令,於午後二時
武裝出動。
池田與河邊約定了,纔回來報告谷大使的。谷大使說,憲兵有此決心,事情
就好辦,你還是先去警告林柏生,他們肯釋放胡氏最好。池田就去到柏生家,時
已過午,告訴他到午後二時不放,憲兵就武裝出動。柏生這纔驚慌,趕到江公館
,得了汪先生的手令回來,上寫著立即釋放胡蘭成,給池田看了,派郭秀峰接我
出獄。一面池田亦備了大使館的汽車來接。汪先生仍要我寫一張悔過書,我也就
寫了。我坐池田的車,到家已四點半鐘,英娣與胡金人太太殷萱等正在堂前做湯
圓。我在獄凡四十八天。弄到如此,應非我的本意,且亦非汪先生的本意,而寧
是我與南京政府緣盡則離。
三
我歸家後,河邊課長派了六名憲兵來保護,二名在家裡,四名在前後小巷巡
邏,且警告林柏生的人不得來接觸。我再三謝絕了憲兵,自知亦不會再遭暗算。
翌日即是舊曆正月初一,新年我只成日帶同妻小及胡金人殷萱夫婦遊街逛夫
子廟。
我喜歡北京飯館的世俗熱鬧。樓下通過帳房櫃台面前,上下樓梯,只聽見一
疊聲唱和接客送客。樓下裡間廚房,嘩嘩的灶火,噹噹的鍋鏟,響連四壁。樓上
無數盃盤聲,堂倌在客人面前唱菜,樓下廚房裡答應,樓上點盃盤計算報數,樓
下掌櫃答應。搬上來的酒肴雲蒸霧沛,滿座的客人猜拳喧笑。中國的舊戲開場必
定彈一套將軍令,大鑼大鼓,把人的思想感情的渣滓都砸掉了,然後好聽戲喫東
西,北京飯館亦這樣喧嘩而能不是噪音,把飲食作成有聲有色。日色五華,可以
只是一道光輝,音樂亦可以是一片光明空闊,現代社會的複雜勞動機器喧囂,一
旦至於中國文明,亦必可以是這樣的把產業作成有聲有色。
我亦同樣歡喜夫子廟的茶樓,滾水不論錢,連桌面亦一次一次用滾水沖洗,
叫的麵點豐富便宜,使人不起鄙吝之心,照價的買賣亦能給人這樣慷慨的感覺,
這真要有本領。這種茶樓新派的人少來,此外上中下三等人都來,他們到這裡來
會會,座位及一兩式簡單的喫食皆平等,真是中國纔有的庶民熙熙。這種茶樓的
堂倌亦像北京菜館的堂倌,他們真是在招待客人,不覺其是侍役。
我這樣逛逛,很慶幸自己對於政治有一種生疏,且對民間亦有一種生疏。白
蛇傳裡的白蛇娘娘,她在瑤池群仙班裡不合格,來到人間做媳婦又落第,我大約
亦帶幾分妖氣。可是天上人間的事,偏又與白蛇多有交涉。谷大使為我置酒壓驚
,我亦又要說說政治,請他想法子開放內河航運封鎖,取消城門口及火車站日本
憲兵的檢查。二月一日,日軍宣佈了城門口及火車站歸中國警察維持秩序,於是
我到上海。松语文学Www.16sy.c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