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里的光倒映在他的眼镜里,我甚至可以看到木头在火焰里燃烧闪烁着。
我说:“我觉得从联邦调查局里退出来是理所当然的。”我不知道我这样说是不是会让人觉得我很傲慢,我也不知道罗斯是不是在钓我,他放长了线让我毫无戒备地说,但是现在我能明显感觉到他在收线了。
现在他开始用严肃的官腔说话,以此收获他的猎物。
“我现在整理一下,”他说,“如果你好好配合的话,你就可以依照相关条文从联邦调查局辞职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说官腔的,我轻蔑地对他点点头。现在我意识到自己喝醉了,最近这些日子我喝醉的时候并不多,无论我喝多少酒,几乎都没醉过。但是在政府里工作了二十五年以后,你就会对给你下达命令的长官的语气特别敏感。
“我也总结了一下,”我告诉他,“除了要解决这件突发的意外事故,我们还会继续我们之间的审问。”
我的这句话让原本一直挂在他脸上的淡淡的微笑瞬间消失了,反过来,他现出一种忧伤的表情。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罗斯也和我一样喝了很多酒。刚刚我们一直在酒的河流中翻云覆雨,只是现在没有了汹涌的波涛,留下平静的河面。
他叹了口气,我想他会说:“你怎么能这么做呢?”但他只是嘟囔地说:“我们还没有达成共识。”
“没有达成共识,那我们现在进行到哪里了?”
“我想要你的综述。”
我静静地喝了一大口苏格兰威士忌,“为什么?”
“或许我需要它,我们正处于一场灾难中。有时候,你看事情比我看得清楚。”
“好吧。”我说。
“我是认真的。”他说,我这才认为他是说真的。
“我们有什么呢?”我问,“你们得到的那具尸体是夏洛特的尸体吗?”
“是的。”他说,但是语气中充满着一种不情愿,似乎随时准备否定刚刚说的话一样。
“我猜,”我说,在我继续这个令人困惑的话题之前,我喝了一小口酒,“尸体应该受到了损坏,并且被海水浸泡过。如何能辨别是夏洛特的?”
“这具尸体从外表上来判断就是夏洛特。”
我们都沉默了,现在我知道无论在任何时候以任何形式谈论夏洛特的死都是一件让人觉得很不正常的事,一谈到他的死我就有点伤感,这让我很惊讶。悲伤、愤怒、疑惑以及自责,现在我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各种情绪都希望通过喉咙梗塞来寻求一点慰藉。我发现这让我更愿意盯着壁炉里面的火看,以此来分散注意力。盯着壁炉里面的火看,会让我不自觉地研究起壁炉里面的木头来。在一根木头被火焰慢慢吞噬之前,它会慢慢发热,到炽热,最后到着火。看着木头慢慢焚烧自己,我不禁和其他哀悼夏洛特的人一起哀悼。那么多的死亡让我发现,每个人都逃脱不了的死亡是万事万物的一种消解方式。是的,所有事物最终都将流入大海,而夏洛特的死让他成为世界的一部分。这样的想法让我的喉咙不至于那么梗塞了。
我发现,我真的想谈论夏洛特的死。无论今晚发生了多少事——或者说因为这些事已经发生了就不能改变了?——现在我感觉好像消耗了大部分的精力,现在的我只有原来一半的精力,只有原来一半的逻辑思维能力。我的各种情感也消耗了不少,现在我只有一半的意志力了。如果说十分钟之前我是酒醉状态的,那么现在我是清醒的。但如果说醉酒会让人丧失意识,那么我醉酒时的谈吐就会让我暴露无遗了。我觉得我很有必要再次确认我在醉酒状态中的理智程度,也就是说,需要确认我的思路和逻辑能力。这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情啊,醉酒对别人来说是一件暴露隐私的事,对我来说却是一件完全相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