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的目光移到书上,这本书几乎消失在凯南手指修长的大手里。可惜没有雕刻家想捕捉这双雄壮有力的手,做成大理石雕塑。薇安觉得这双手比绅士们瘦弱纤细的手好看一百倍。此外,他这样惊人的体型也不适合纤弱的小手。这个想法让她脸上浮起一个微笑。
凯南抬头瞥视她,眉毛疑惑的弓起来“什么事那样好笑?”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在他身边蹲下,她的裙子在地上摊成一片酒红色的丝绒围潭。她拿起他的一只手,用自己的手测量着,两只掌心贴在一起作为回答。他长长的手指远超出她纤细的指尖。
“我不记得我认识的其它男士,”她说。“可是,我毫不怀疑你是我见过最高大的男人。”热源在两人交迭的手中聚集,薇安猛地抽回手,在丝绒洋装的裙上印下微微汗湿的痕迹。“长这么高是什么感觉?”她问。
“经常让我头很痛,”凯南自嘲的回答,把书放到一边。“我的头经常跟伦敦所有的门楣打招呼。”
薇安的微笑变得很同情。“你小时候一定是个长手长脚的高小孩。”
“像只踩高蹻的猴子。”他同意地说,让她笑出了声音。
“可怜的莫先生。其它小孩有没有取笑你?”
“没完没了。我不是跟他们互骂,就是忙着打架。每个人都想撂倒慈悲圣母里最高大的男孩。”
“慈悲圣母院,”薇安重复着,这个名字听起来很陌生。“是所学校吗?”
“孤儿院。”凯南话一出口似乎就后悔泄漏了秘密。薇安的沉默,令他投去一个深不可测的眼神。电光石火间,薇安看到在他绿眼深处问烧的一丝叛逆……或许该说是苦涩。“我并非一直是个孤儿,”凯南低声说。“我的父亲是个书商,一个好人,只是在生意决策上糟得可以。借了几次钱给错误的朋友再加上一年生意不好,最后落得全家人都进了债务人监狱。当然啦,一旦进去就出不来,进了监狱就不可能赚钱还债了。”
“你那时候几岁?”薇安问。
“九岁……十岁吧,也许。我记不清楚了。”
“发生什么事了?”
“监狱里发生大瘟疫。我的父母和两个妹妹都死了。我和我弟弟熬了过来,后来就被送到慈悲圣母院。一年后我就因为『破坏内部秩序』被扔到街上。”
凯南的陈述是就事论事、毫无情感,可是薇安感觉得到埋在冷静伪装下的痛苦与敌意。
“怎么会?”她轻声问。
“我弟弟杰克看起奈比实际年龄小,而且天生就很敏感。其它男孩都喜欢欺负他。”
“所以你为了保护他跟人打架。”她说。
凯南轻轻点头。“在一次特别严重的打架之后,孤儿院院长察看了我的纪录,里面写满了『暴力』、『不可救药』之类的字眼。他们决定我会带坏其它院童。所以我就被赶出孤儿院,除了身上穿的衣服,没有食物也没有任何财物。我在门口待了两天两夜,吵着要回去。
我知道如果我不在里面保护杰克,他会发生什么事。终于有一个老师出来,保证他会尽力保护我弟弟。他建议我离开,想办法去自己讨生活。我只好照做了。”
薇安试着想象,一个年轻又害怕的男孩,跟最后的家人硬生生被拆散……被迫要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求生。他很有可能走上犯罪和暴力的路,可是凯南却转而帮助这个害苦了他的社会。而且;一点都不想被当成英雄。事实上他故意装成自私自利的恶棍,维护法律只为了从中获取利润。怎样的人会致力帮助他人,同时却否认自己善意的动机?
“为什么选这行?”她问。“为什么要当鲍尔街警探?”
凯南耸肩,双唇讽刺的扭曲着。“对我而言是顺理成章。谁比在街上混过的人更了解罪犯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