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有草莓和特别新闻①的夏天到来时,尽管气候适宜游泳,马尔克却又不想游了。六月中旬,我们第一次游向沉船。大伙儿兴致不高。低年级的学生真让人感到厌烦。他们在我们前面或和我们一道游到沉船,成群结队地麇集在舰桥上,潜到水下摸上来最后一只可以旋下来的铰链。曾经哀求“让我一起游吧,我现在会游了”的马尔克,现在却受到席林、温特尔和我的纠缠:“一块儿去吧。你要是不去就没劲儿了。咱们可以在沉船上晒太阳,或许你还能在水下再找到什么宝贝。”
①战争期间,德国最高统帅部经常通过广播电台的特别新闻发布战况。
马尔克拒绝了几次,最后虽说很不情愿,但还是跳进了海滩与第一片沙洲之间的又热又浑的海水。他没有带改锥,游在我们之间,落后霍滕?索恩塔克大约两臂的距离。
他头一次这样安安静静地在水里游着,既没有用两手乱划,也没有用嘴喷水。他上了舰桥就一屁股坐到罗经室后面的阴影里,无论谁劝也不肯潜水。当一些低年级的男生潜入前舱,然后抓着一些小玩艺儿浮出水面时,他甚至连脖子都没有转一下。在这一方面,马尔克完全可以当这帮小子们的老师。有些人想求他指点指点,可是他几乎毫不理睬。
马尔克眯缝着眼睛,一直注视着导航浮标方向开阔的海面,无论是进港的货轮或出港的快艇,还是编队航行的鱼雷艇,都无法分散他的注意力,只有潜艇才能使他间或移动一下身体。远处时常浮起一艘潜艇,伸出水面的潜望镜划出了一道清晰的水花。这些由席绍造船厂成批制造的七百五十吨级的潜艇,正在海湾以及赫拉半岛后面试航。它们从主航道的深水区钻出水面,驶入港口,驱散了我们的无聊之感。潜水艇浮出水面的情景煞是好看:潜望镜首先出水,指挥塔刚一冒出水面,就钻出一两个人来。白色的海水像一条条小溪从炮台、前舱和艇尾流淌下来,所有的舱口都打开了,爬出来许多水兵。我们大声喊叫,挥手致意。我不敢肯定,潜艇那边是否也有人向我们挥手致意,虽然我把挥手分解成若干细节动作,并且绷紧关节又挥了一遍。不管是否有人向我们挥手,每一艘潜艇的出现都使我们心情激动得难以平复。
惟独马尔克没有挥手致意。
有一次,马尔克迫不得已地从罗经室的阴影里走了出来——那是六月底,在放暑假和海军上尉在我们学校礼堂作报告之前——因为当时有一个低年级男生不想从扫雷艇的前舱里出来。马尔克钻进前舱,把这个男生拖了上来,原来他在沉船中部——轮机舱的前面——被夹住了。马尔克在盖板下面的管道和电缆之间找到了他。席林和霍滕?索恩塔克按照马尔克的指示交替忙活了两个钟头,那个低年级男生终于慢慢地恢复了血色。但是,他在回去的路上仍然只能由别人拖着游。
第二天,马尔克又开始像过去那样着了迷似的一次次潜水,但是他没有带改锥。在游向沉船的途中,他又恢复了过去那种速度,把我们全都甩在了身后。当我们爬上舰桥时,他已经潜下去过一次了。
冬季的冰冻和二月的狂风破坏了沉船上最后一段舷栏杆,两个机枪转盘和罗经室的顶盖也被掀掉了,只有又干又硬的海鸥粪安然无恙地度过了冬天,甚至有增无减。马尔克什么也没有捞上来。当我们向他提出新的问题时,他也不做任何回答。傍晚时分,他已经潜下去过十至十二次;我们活动一下四肢,准备返回,他却在水下没有上来,这下可把我们忙得不亦乐乎。
假如我现在说等了五分钟,那等于什么也没说。在这长似几年的五分钟里,我们一直都在咽口水,直到舌苦在干燥的口腔里变干、变厚。此后,我们一个接一个地钻进沉船。前舱除了鲱鱼什么都没有。我跟在霍滕?索恩塔克的后面战战兢兢地第一次潜过间壁,草草地检查了一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