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见过他在圣母院里戴流苏。当学生中间刚刚开始时兴这种羊毛小球的时候,他就很少再戴它了。有几次,我们三个人课间休息时站在校园里的那几棵栗子树下,海阔天空地瞎聊,还不时地提到这个羊毛的玩艺儿。
马尔克先将流苏从脖子上取了下来,但是当第二遍休息铃响过之后,他又犹犹豫豫地把它重新系上了,因为没有更好的替代物。
一天,我们学校的一个毕业生第一次从前线回到母校。他在途中拜谒了“元首大本营”①;于是脖子上挂了那枚令人梦寐以求的“糖块”②。当时,我们正在上课,一阵不寻常的铃声把我们唤进札堂。礼堂的主席台上出现了一个年轻人。他没有站在讲台的后面,而是站在它的旁边,脖子上挂着那枚“糖块”,身后是三扇高大的窗户和几盆大叶子的绿色植物。学校的全体教师在他的后面围成一个半圆形。那张淡红色的小嘴冲着我们脑袋的上方一个劲儿地说着。他还不时地做出一些解释性的动作。约阿希姆?马尔克坐在我和席林的前面一排。我看见,他的耳朵先是变得苍白,继而又变得通红,腰板儿直直地靠着椅背,两只手一左一右地摸了摸脖子,又掐掐咽喉,最后将一样东西扔到了长椅下面。我想,那准是流苏——红绿相间的羊毛小球。
起初,这位当上了空军少尉的年轻人说话声音很低,而且有些结结巴巴,口舌笨拙得可爱,有好几次还羞得面红耳赤。他的讲话没能立刻产生鼓动人心的效果:“你们别以为这和打兔子是一码事。
你往往上天兜一圈,结果什么也没发现,甚至连续几周全无战事。可是我们来到海峡③之滨——我想,倘若这儿再无战事,别的地方就更谈不上了——终于如愿以偿。第一次行动我们就遇上一支战斗机编队。我先来了一个‘旋转木马’,就是一会儿钻到云层上面,一会儿钻到云层下面,我的曲线飞行简直无可挑剔。我把飞机拉了起来,因为三架喷火式飞机④在我的下方盘旋,互相掩护。我想,假如干不掉它们,岂不让人耻笑。我从上面垂直俯冲下去,瞄准一架敌机,即刻,它的尾部拖起了浓烟。随后,我及时调整左侧机翼使座机保持平衡,同时用瞄准器套住迎面飞来的第二架喷火式飞机,对准它的螺旋桨轮心: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们瞧,还是它一头栽进了大海。我心想,既然已经干掉了两架,那么只要有足够的油,就应该再去试试第三架、第四架。这时,七架被打散的敌机从我的下方飞过。可爱的太阳始终在我的背后。我揪住其中一架,让它受到了应得的祝福,我又故伎重演,也获得了成功,这第三架敌机几乎撞上我的炮口,我赶紧把飞机拉起来,一直将操纵杆拉到了挡板。敌机从我的下面呼啸而过,我一定得把它干掉。我本能地在它的后面穷追不舍。我被它甩了,便钻入云层,又追了上去,用力踩住机关炮按钮:它终于打着转栽进了大海,我也差一点儿下海洗澡。真不知道,我当时是怎样把飞机拉起来的。当我颤颤悠悠地飞回基地时,起落架却怎么也放不下来,我被困在空中了。你们肯定也知道,或许还在《每周新闻》⑤里见过,如果飞机上掉了什么东西,机翼就会摇摇晃晃。因此,我当时不得不头一次尝试机腹着陆。后来,在军官食堂我才得知,我无可争辩地击落了六架敌机——交战的时候因为过于激动自然顾不上一一细数。这时候我当然十分高兴。约莫四点,我们又一次起飞。总而言之,一切就跟我们从前在这里玩手球差不多。当时学校还没有运动场,我们只能课间休息时在校园里玩。
马伦勃兰特老师恐怕还记得,我要么不进球,要么就连进九个。那天也是如此,除了上午击落的六架以外,下午又添了三架,这是我击落的第九架至第十七架敌机。半年以后,我积满了四十架,受到了上级的表彰⑥。在去“元首大本营”的时候,我的机翼上已经标上了第四十四个记号。在英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