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眼睛是活生生人味儿十足的,是没有一点虚假成分的。这张橄榄色的椭圆形脸蛋上固然也有的是热情,有的是妩媚,可是那似乎是跟当前的现实扯不上一点关系的热情和妩媚。仿佛她的脸并非真是一张脸,而是一副面具,只因她戴得日子长了,所以已经差不多变成一张脸了。连她那张嘴,那张很值得一提的嘴,看去似乎也不是肉做的,而是仿制得过于精致的人造肉做的,比起真肉来还要软一点、红一点,或许还要更热情一点,但是看去就是不像真肉。在这张脸或者不如说是这副面具的上方,那没有剪短的黑发中间分开,贴着头顶绾成两股,绕过太阳穴和上耳轮,一直到脖梗子上打成一个结。她脖子又长又细,显得很坚韧;体形颀长而丰满,又显得很柔软;一身深色的衣服轻轻巧巧贴在身上,就像是身体的一部分。
我说:“我们想见见莱格特小姐,霍尔东太太。”
她似乎觉得挺奇怪的:“你凭什么认定她是在这儿?”
“凭什么这是无关紧要的,你说是吧?”我怕科林森应对不当,所以不等他开口就赶紧答道。“反正她是在这儿。我们想要见见她。”
“这怕办不到,”她慢条斯理说。“她身体不舒服,是到这儿来休息一段时间的,尤其不能让外人来打扰。”
“对不起,”我说,“可我们今天是非见到她不可的。要不是事情要紧,我们也不会这样跑来了。”
“事情要紧?”
“对。”
她迟疑了一下,才说:“好,那我去看看,”就说声“请稍等”,撇下我们走了。
“我倒真想自己闯进去看看,”我对科林森说。
他根本不明白我的意思。他脸涨得通红,情绪激动。
“我们这样跑来,嘉波莉恐怕会不高兴呢,”他说。
我说那就只能很遗憾了。
阿罗妮亚·霍尔东回到我们这里来了。
“我实在抱歉得很,”她站在门口,很有礼貌地微笑着说,“莱格特小姐不想见你们。”
“她不想见我们我很遗憾,”我说,“不过我们是非见到她不可的。”
她头一抬胸一挺,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对不起,你说什么?”她说。
“我们是非见到她不可的,”我又说了一遍,依然是好声好气的。“我刚才跟你说了,事情很要紧。”
“我很抱歉。”她尽管口气变得冷冰冰的,声音却还是那么美妙动听。“你们不能见她。”
我说:“你大概也知道,莱格特小姐是一宗盗窃凶杀案里的一名重要人证。因此呢,我们有事一定要见她。如果你觉得这样办更合适,我也很乐意就等上半个钟头,去请一位警察来,你认为需要看什么样的证,都可以由警察给办到。反正我们是一定要见到她的。”
科林森说了些什么,我听着也没听懂,不过听起来像是有些道歉的意思。
阿罗妮亚·霍尔东极其勉强地欠了欠身。
“你们想要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她冷冷地说。“你们不顾她本人的意愿,一定要去打搅莱格特小姐,我是很不赞成的,要征得我允许的话我是决不会允许的。如果你们一定要这么办,我也不能拦着你们。”
“谢谢。她在哪儿?”
“她的房间在五楼,楼梯左边第一间就是。”
她又把头略微点了点,然后就走了。
科林森一手拉住了我的胳膊,咕哝开了:“这样行不行啊?我……我们这样做妥当不妥当啊?嘉波莉会不高兴呢。她会不……”
“你去不去听你的便,”我气冲冲地说,“我可是要上去的。她不高兴,我又何尝高兴啦,我要找人家调查钻石失窃的案情,可人家倒好,撒腿一跑,躲起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