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酒席开始,四个男女佣人合力摃着一个巨型华丽的七层生日大蛋糕出来,蛋糕上安定稳稳插着二十八支小蜡烛,绕成一圈,显然是章寡妇明白告诉人她是年华廿八,打了几折?就只有天晓得,不过她肯插二十八支,已经是很够客气的了!
在这个时候,音乐台上照例应当把音乐停歇下来,接受宾客们的欢呼,然后等蜡烛点起,就奏出“快乐生辰予你”的乐曲。但是不然,音乐台上的乐曲非但不停,反而转变成,蓬拆拆,蓬拆拆……的快乐华尔滋舞曲,轻快悠扬,飘然欲仙,竟是一曲“风流寡妇”呢!
不消说,这又自然是仇奕森捣的鬼,章寡妇顿时脸色大变,但又不敢过份怒形于色,因为到底是处在自己家里,办事又是全由自己指点,同时,她又从来不肯承认自己是个寡妇,弄得狼狈万状,尴尬不堪,有许多懂得“风流寡妇”乐曲的客人,都开始窃窃偷笑。
还是李探长机警,三两步就冲赶到乐台前,喝止他们继续奏下去。仇奕森静立一旁,斜嘴衔烟,散闲摇抖着大腿,冷眼观看,这是他花费了一千五百元代价所耍出的恶作剧,整个乐队包下一晚,也不过是七百余元,一千五百元是双倍的代价,而且只要化上分把钟的时间,乐队自然是乐得接受开这一记玩笑的。
李探长虽然声势吓人,但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乐台领队是个西洋混血儿,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你们又没有关照!谁知道你们现在出蛋糕,这里来的全是贵宾,客人们点的音乐,我们全得奏……”
“是谁点的?”李探长虽然明了是仇奕森捣的鬼,但仍得装腔作势查问。
“客人这样的多,我们怎会知道是谁呢?……哪!这里,纸片还在!”领班将一方小纸片递给了李探长,上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行蟹文“请奏,Merryaltz”
乐队的理由是充足,况且你不高兴的话,他们还可以马上收拾行头离去,反正包银不给也没有关系,一千五百元早已安安稳稳放进荷包里,同时生日蛋糕上的蜡烛点起之后,没有音乐也显不出情绪,这倒是非常尴尬的局面。
李探长向乐台查问的时间越长,客人们对这出恶作剧传说的范围越是扩大。同时李探长也无法下得了台,章寡妇看情形不对,只有委屈求全,偷偷嗾使叶小菁替李探长解围,叶小菁恨不得马上找仇奕森剥皮抽筋拚个你死我活才是,碍在众目睽睽,章寡妇又似乎对仇奕森有所惮忌,死命压制着,只有硬头皮上前,向李探长说:
“算了吧,探长,大家都是误会!”随着,他又站到音乐台上麦克风前向宾客们宣布。“HappybirthdaytoMarrie.”
章寡妇擦着火柴,将蛋糕上的蜡烛一一燃点,电灯灭去,叶小菁命乐台奏起音乐,然后首先带头唱起“快乐生辰予你”的祝福歌词,有洋癖的宾客们也逐渐低声附和,这样,一个僵局解脱过来。
章寡妇鼓着一口气,使劲将蜡烛绕着吹灭,但不偏不巧,仅剩下一支蜡烛仍然顽亮不灭,据洋迷信所说,这是不祥的象征,而且这支蜡烛刚好是面向着那正闪露着炯炯仇欲狠毒眼光的仇奕森,章寡妇毛发悚然,花容失色,对着那支不祥烛光不知如何措置,幸而老烟虫赵老大在旁,‘噗’帮她吹了口气,所有蜡烛才告灭去,随着宾客们的欢呼,电灯复明,章寡妇执刀举行切饼典礼,叶小菁也自音乐台上赶了下来,殷勤地替她分饼款待客人,那种亲热状态,映在仇奕森眼中,又是一阵仇、怨、妒、恨的热火上冲。
酒席开始,几个替章寡妇撑场面的内圈朋友,都分别帮着,招呼客人入席,趁在这时,李探长趋到仇奕森身旁,扬手招呼他入座,同时在他耳畔低声说:
“仇老弟,做人何必赶尽杀绝?”
“怎么啦?李探长看不过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