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第(1/9)页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直升飞机来接运伤员了。

    飞机像只巨大的蜻蜓,轻巧而准确地停在一个小山岗的“T”字布旁边。旋翼一静下来,野战医院的医护人员就忙起来了。

    两个人抬着重伤号连鬓胡子登机,江曼用身体做“输液架”,擎着输液瓶跟进。

    她在机内安顿好六个伤员,安顿好那些“零件儿”,输液架,氧气袋,又向随机护士交代了伤票……

    退出来,她问所长:“那个小李,李大亨呢?还没找到?”

    “万元户?”

    “是。”

    所长说:“真不像话,住旅馆也不能这么随便。给他们部队告一状。他是几营的?”

    江曼:“三营。”

    所长:“噢——营长就是坐过牢的那个人?”

    江曼狠狠地瞪了所长一眼,扭了头,向飞腾起的直升机招手。

    回到野战救护所帐篷里,江曼听到护士小唐在笑着嚷嚷。过去一看,小唐的床上扔着两斤多酒心巧克力和十几包多味瓜子儿。还有一个纸条儿:

    姑娘护士:请原谅我用这个“尊称”称呼您。我受不了啦,躺在这儿像受刑。凭什么说我是怕死呢?好啦,我摸摸“死神”的鼻子给“胡子”看看!我要上去了。上去之前搭车溜到县城一趟,一是给自己补充点必要的营养,二是买点慰问品,慰问慰问您们。感谢您们入微的照顾(我不敢用“体贴”二字)。我绝不是因为您们服务不好才走的。您要是因为我挨批,我可就得上吊了。这点小意思,请笑纳(说实在的,我从前在贸易市场上手插在兜里溜一趟,得到的比这还多,这可不是吹牛)。再见了。上面时常在打——不过是“挖耳勺炒芝麻,小鼓捣油儿”。可谁知道枪子儿会不会“爱”我呢?如果能再见,我一定能给您做一套西服,问江大姐好。

    致以阵地的敬礼!

    李长年(外号李大亨)

    小唐护士上气不接下气儿地捂着肚子笑,连叫“哎哟逗死我了”,整个帐篷里都在笑,笑得灯也摇,篷布也颤。笑一阵,小唐分配道:“酒心巧克力慰劳伤员。多味瓜子儿开联欢会用。不过,我可得先犒劳犒劳自个儿。”

    没等别人表态,“嘎贝儿”一声,她已把一包瓜子儿扯开并嗑响了一枚。

    没办法——这些护士小姐全是幸福嘴儿。

    所长也笑模笑样的,擦擦眼镜问江曼:“护士长,刚才说到那个营长,你好像很不高兴——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您是怎么了?——没事儿。”

    说没事儿,她的脸上却闪过一丝凄然,随之又掩饰地出了帐篷。

    三十岁的独身女人,性格越来越古怪,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要说这位江护士长,也真算得“女强人”了。她工作上没挑儿,泼辣洒利,经验丰富,十大技术令人叹为观止,以至于刚下到手术室的实习医生不能不在手术时接受她眼色的点拨。她对于护士姑娘们来说,既是一种权威,又是一种神秘。她变成了一个“闭锁型”的女人,有些试图为她的婚姻问题操心的同志,都挨了“撅”。她“独”惯了,病房——宿舍——饭堂,从不串门儿同人联络感情。她默默地把病房宿舍经营得有条不紊。护理、给护士们排班、发各种票证,读书,为病号做这做那……除此之外似乎别无他念。她的宿舍一尘不染,每日洒来苏水,她自己也仿佛消过毒,绝对“无菌”,她喜欢安静,喜欢独自沉思默想,不苟言笑。人们曾好奇地想从老医护那儿刺探她回肠荡气的恋爱史,全是白费。医院里只知她是烈士的领了结婚证的未婚妻。七九年作战之后遗下的烈士的遗孀,几乎没有什么人不曾重新选择生活,建立家庭了。可这位江曼,心灵仍然护着铁甲,丘比特的箭休想穿透。她恪守着矢志不嫁的诺言。漫长的五年过去了。时光的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