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止跳动,血也凝固了,我傻了。
“血!”
有人失声高喊。完了!有一个人倒在血泊里,有两个人受了轻伤。电影场里大乱,人们那手电的光,全都向我射过来,我的眼睛被晃得发花,脑子里一片空白……
死伤的人被抬出去抢救,我被架出了电影场。
我被宣布行政看管,扯下了领章帽徽,蹲在小房子里。窗外听得见队列行走的刷刷声,听得见“一二三——四”的口号声。可我……我干了什么事啊!我把头嗵嗵地撞墙,泪如雨下。我谁也不怨,什么“无政府主义思想”,什么“无组织无纪律”,都太轻了。我是罪人,我当时就想死,死了干净,以命偿命……两个战士轮流看管我,连长指导员来看过我,我三天不吃不喝,也不睡。我终于明白了,如果自杀,只能给部队再添污垢,只能是错上加错,可是这样儿活着有什么意思?
一声枪响好像才使我从延续了十几年的精神状态里醒过来。醒来也晚了。我已经戴上手铐,四月二日宣布逮捕。你接到信的时候——九月初就要判刑了。我研究了刑法——过失杀人罪,我要给判五年。五年哪!出狱之后这个污点还要背一辈子。我不能毁了你,分手吧!我到哪儿去服刑、坐牢,出狱后的去向,我都不准备告诉你。
忘掉我这个罪人吧!忘掉,永远忘掉!
我希望有个赎罪的机会,如果打仗,我愿意请求去堵枪眼、趟地雷,我惟一的愿望是战死!
也许,我会有一个赎罪的合适的死的机遇的!不知你回到北京后找到自己的位置没有?战死,烈士的坟墓,就是我要寻找的归宿。
永远再见,再见了……
江曼读着信,无声地哭。哭得头晕。她没想到,盼信,盼信,盼来的竟是这么个凶信。她想,童川这会儿没准儿已经戴着手铐,被推入监狱的铁门了。可是他原来的部队在哪儿?他被关着的监狱在哪儿?这封信上说先来过三封信,那信在哪儿?
“妈,童川的地址在哪儿?还有三封信呢?”
老太太木然,没有表情,没有回答。
“您就想自己合适!您毁了两个人哪!”
江曼发狂似的吼叫,老太太依旧不为所动。她在想自个儿的事,她在想,老头子一把火就给烧了,活着总是个伴儿,现在人没了,没了。女儿呢,又着了魔似的恋着那个“杀人犯”,这可怎么好?她毕竟心疼女儿,怕江曼窝囊出病来。
“小曼哪,往宽里想。千万别窝屈出病来。想哭就撒开了哭吧……甭想不开,童川这孩子倒也懂理,是个知情知理的好孩子啊。人可不就得自罪自受哇?人,能拿得起,放得下才成,别窝屈着,啊?”
“您要是还让我活着,就别说了。”
“你可别一条道跑到黑!”
“我等着他,等着,等着!”
老人愣忡忡立着。她想自己是把闺女惯坏了,任性,认死理儿。她呜噜呜噜自说自听:
“我前辈子造了什么孽?造了什么孽啊?……我们家祖坟上长了什么蒿子?老头子疯疯癫癫放火,死丫头又死活跟上个‘杀人犯’……”
老泪从她那呆滞的,满是皱皮的脸颊上流了下来。
江曼不愿再听,冲出了地震棚。
“小曼,哪儿去?你回来,哪儿去?”
江曼跑回大火焚毁的小院,找这个无人处,呆呆地坐在废墟上,像失魂落魄的“空心菜”。母亲颤巍巍追过来。
“家去。小曼,惯得你!怎么这么任性?”
“您把童川先来的三封信给我成不成?”
“没有了,烧了!”
老太太风似的一卷,倔倔地走了。她的确是“秘”着童川的信,可她必得“秘”到底,必得绝了江曼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