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东海万里碧波之上。海面蓝得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清得像最明亮的玻璃。唐康与秦观都是第一次出海,站在神舟海船上,看着眼前的大海,伟丽而宁静,碧蓝无边,像光滑的大理石一般,二人都不禁从心底发出一声赞叹。唐康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的海风,笑道:“少游兄,果真是不虚此行啊。”
秦观正要点头同意,却听身后有人笑道:“那是二位公子没有见过风高浪险之凶险。”
二人知是蔡京,连忙转身,抱拳道:“蔡大人。”
蔡京知二人身份与众不同,丝毫不敢怠慢,回了一礼,笑道:“我比二位痴长几岁,如蒙不弃,叫我一声元长兄便可。大家不必过于拘谨。”
“岂敢。”
“康时、少游,可是嫌我是个俗人?”蔡京笑道。
“蔡大人书法名动天下,京师至有人百金相求;少游的词则连大苏都称赞,若说我是俗人,那还差不多。”唐康笑道。
“康时何必过谦?白水潭谁不知康时的大名?明理院、格物院两院的才子,整个白水潭也就君一人而已。”蔡京恭维道。
唐康倒想不到蔡京竟然连这些也知道,他虽然为人沉稳,但毕竟年轻,还真道自己的声名竟然传到了杭州,心里不由暗自得意,口里却谦道:“几年来格物院越发受重视,明理院学生兼格物院功课的,在白水潭也有五六百人。我却也算不得什么。蔡大人……”
“康时真的要如此见外?”蔡京不悦地说道。
唐康与秦观见他如此,对望一眼,改口说道:“元长兄。”
“这便对了。”蔡京顿时喜笑颜开,笑道:“这次我们奉旨出使高丽,正要齐心协力,大伙儿都是为了皇上,为了大宋,也是给石参政争口气,千万不可生疏了。”
“正是。”秦观笑道,“元长兄以前去过高丽吗?”
蔡京笑道:“我虽然提举市舶务,却是连海也没出过几次。哪里便去过高丽!不过二位放心。高丽贵族学汉文,讲汉话,虽然和普通百姓之间言语不通,和高丽国官人,却是没有任何障碍的。何况我使团之后,还跟着这许多商船,精通高丽语的人多的是,我已经让人召集一些对高丽风俗民情非常了解的人,来船上备咨询。这叫有备无患。”蔡京微微笑道,显是胸有成竹。
“难怪家兄时常夸赞元长兄颇有干才。”唐康对蔡京也是很佩服,但他久在石越身边,自是知道石越对蔡京颇有疑忌之意。
蔡京微觉得意,又笑道:“每次使节、商队出海,都有专人进行详细的记录,这些记录我早让人抄录了一份,带在船上。康时与少游若有空,不妨也看看。孙子兵法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此去,要说服王徽出兵辽东,并非易事。”
唐康点头道:“还是元长兄想得周到。”
秦观却道:“高丽国国王王徽即位以来,高丽一直弱小,面对辽国,自保不暇,要游说他攻辽,又无大宋策应,的确是太难了。”
“凡人必有欲望。世人最难戒者惟一‘贪’字。若能诱之以利,使其利欲熏心,则无论什么傻事都做得出来,虽然斧钺加身,也不能使其后退半步。少游千万不要以为天下人都能够懂得取舍进退。”蔡京走到一个文吏跟前,取来两张报纸,递给唐康与秦观,笑道:“我查了不少关于高丽的记录,二位看《海事商报》的这篇游记,说高丽国王心慕汉化,在开京建了白水潭学院与西湖学院各一座,规模制度,甚至名称,完全仿照本朝,不过只能让贵族子弟入学罢了。高丽贵族对本朝丝绸、瓷器、钟表、书籍的喜爱,比倭国平安京的贵人更深,单单那种价值高达一万贯的座钟,在小小的高丽国竟然卖掉了三十八座之多!”
“这能说明什么?”秦观不解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