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杰克在孙和平的陪同下走进北柴集团总部大楼时,心头突然泛起一种难以言传的苦涩。他没想到,作为曾经的北柴大股东,他会在恐慌抛光手上持股之后,为新欧洲机械公司的股权再次走进这座熟悉的大楼。其实,他应该在2007年9月3日之后几天中的某一天飞过来看一看,嗅嗅这里的气息。如果当时他看到一位在危机面前充满自信的董事长和一个镇定自若的高管班子,也许事情就会变成另一个样子了。他和就算出于规避风险的考虑,不在低位上吃进北柴股票,也不会在低位毅然出局,战略性地撤出这个近乎伟大的企业。
2007年9月3日不论是作为耻辱,还是作为教训,都应该被他和牢牢记住。那是一个错误判断和愚蠢决策的触发点。在他此前不无恐怖的想像中,危机爆发后,这里的气氛一定非常可怕。正大重机试车场上的血腥味势必在楼内空气中四处弥漫,来自正大重机和相关部门的电话此起彼伏,孙和平肯定惊慌失措,惶惶不可终日……
嗣后,从北京,到省,方方面面信息都不乐观,进一步丰富着简杰克的想像,折磨着简杰克的神经:省腐败案主角不仅只有一个汤家和,还涉及前省委书记,引起了中央高层的震怒;正大重机国有资产流失案是省腐败案的一部分,中央要一查到底;任延安和孙和平随时可能被捕入狱,正大重机国有股权转让即将宣布无效……
在这种信息的轰炸下,简杰克做出了战略出局的决策,9月7日下令在香港和大陆同时卖空北柴。大陆方面,一直卖到了三十七元附近;在香港,则一直卖到二十六港币的低位。后来香港和内地强烈反弹,简杰克也没下令追进,反而对负责指挥撤退作战的包尼娜说,这只是回光返照而已。基于我对中国国情的了解,孙和平和北柴这次麻烦太大了。作为当初的竞争对手,没有谁比我更清楚正大重机股权的真实价值了。中国的事情就是这样,不被盯住,你可以把一座银行扛回家。而一旦被盯住,你就是多贪一分钱,他们也会让你连血吐出来。
让简杰克大大跌眼镜的是,他这一回看走眼了。任延安以玩忽职守的罪名进去了,孙和平并没以任何罪名进去,更没把正大重机国有股权带血吐出来。他断言的回光返照,竟是绝地大反转,北柴股价不但迅速收复失地,还攻上了一百一十二元的历史高位。他是在省国资委和北柴发出公告声明,把底牌亮出后才看明白的,可那时啥都晚了。2007年9月不是2005年7月,他不可能再看着底牌出牌了。
今天,当一切都成为过去,他和孙和平为新欧洲机械公司的控股权转让,又一次面对面坐在一起的时候,简杰克不禁在心里悄悄问自己:如果事情重来一回,在2007年9月3日之后的日子里,他会重新选择吗?敢在没看到底牌的情况下,赌这个魔鬼一般的董事长吗?结论仍然存疑,他恐怕还是不敢,中国的政策性风险毕竟太大了。
孙和平微笑着,极力扮演天使,嘴角眉角满是笑意,简先生,真是遗憾!我没想到象你这样的精明人,会在一个错误的时间,以错误的价格卖出一个伟大的企业!知道你今天要来,昨夜我失眠了,想了许多。为了这个企业的今天,我们既博弈又合作,往事历历在目啊!
简杰克一声叹息,是啊,从希望汽车股权,到正大重机争夺,我和碰到了强硬的对手,就是你老兄和北柴。从2003年2月受让第一笔希望汽车股权起,我用了三年时间布局,却在2005年7月因为任延安和汤家和失了手。现在这二人都到他们该去的地方去了。
孙和平连连点头,感慨做态,对,对!简先生,没想到汤家和还真是个大贪官哩!据说弄到境外的赃款有两个亿,实在触目惊心啊!
简杰克哑然失笑,你会没想到?我还怕你因为汤家和进去呢!
孙和平很正经